朱熹便打定主意要和唐仲友爭鋒相對了。
要彈劾唐仲友,就要找差錯。
找來找去,朱熹發現唐仲友和一個叫嚴蕊的官妓過從甚密。
宋製官員不能進酒肆,官妓侍宴作陪,隻能飲酒唱和,不能侍寢。
司馬光便對此查處甚嚴。
有一次,他手下的官吏在寺廟私會歌妓,被他抓了個正著。
歌妓沒法翻牆逃走,隻好躲進和尚的床裏。
司馬光便作詩調侃:
年去年來來去忙,暫偷閑臥老僧床。
驚回一覺遊仙夢,又逐流鶯過短牆。
朱熹也想借此大做文章,心想官妓向來膽小,抓她來打一頓關兩天就什麼都招了,事情就好辦了。
沒曾想那個嚴蕊雖是個弱女子,卻是個硬骨頭。
朱熹命人將她打了不少板子,直打得皮開肉綻。
嚴蕊卻咬緊牙關,始終不肯承認和唐仲友有私情。
我勸你還是早些認了吧,免受皮肉之苦,朱熹說。
嚴蕊卻說:妾雖出身卑微,然縱是與太守為好,料然不到得死罪,豈可自惜微軀,信口妄言,以汙士大夫!
朱熹擔心再打下去要出人命,隻好把嚴蕊放了。
嚴蕊回去養傷,看她的人絡繹不絕,沒一個不痛罵朱熹的。
民怨沸騰,怨聲載道。
皇帝也派人來過問此事了。
來人命嚴蕊為己自辯。
嚴蕊領命道: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去也終須去,住又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因她執意從良,便被脫籍。
眾人聽了她的傳聞,認定了她是個有義氣的女子,爭相重金聘娶。
她最後嫁了個宗室子弟,過上了安穩日子。
這個故事是洪邁講的,洪邁是台州太守唐仲友的至交,有攻擊之嫌,可信度不高。
朱熹彈劾別人,也有人彈劾他。
早就看不慣朱熹的幾個大臣陸續上奏,彈劾他納二尼為妾,與兒媳有染。
有傷風化。
這兩件事可輕可重,就看怎麼判了。
歐陽修曾被人彈劾盜甥、私從子婦。
還有他寫的詞為證:
江南柳,葉小未成陰。人為絲輕那忍折,鶯憐枝嫩不勝吟。留取待春深。
十四五,閑抱琵琶尋。堂上簸錢堂下走,恁時相見已留心。何況到如今。
他隻好引咎辭職,被貶謫了。
大才子張孝祥的父親張祁也曾被秦檜彈劾盜嫂,被誣下獄。
納尼為妾,這在宋倒是常有的事,司空見慣。
大才子張孝祥當了狀元後,秦檜的姻黨曹泳想把女兒許配給他。
他當場拒婚。
很是傲氣。
他又寫得一手好字,書帖為當時所貴重,錦囊玉軸,無家無之。
才高氣傲,想也沒幾個姑娘能入得他眼。
他在赴任途中,夜宿寺廟,聽到一個女尼月下撫琴,便上前求婚,卻被拒了。
很是氣惱。
他的好友潘必正聽說此事,也去聽那女尼彈琴,不想竟和那女尼有了私情。
情事敗露。
張孝祥袒護好友,便做主讓二人成婚。
也有說是張孝祥喜歡一個女子,可是家人不允,他隻好把那女子送進道觀,私下相會。
不管怎麼說,沒人深究。
可大可小的事,朱熹沒替自己辯駁,他認罪了,承認自己所傳是偽學。
他的弟子又鬧出一堆醜聞,被罵被貶,朝廷便對朱熹門派禁言了,很少有人敢和他們來往了。
隻有辛棄疾還常去看望他。
年事已高,左眼瞎,右眼花,腹痛下泄,腿腳傷痛,久治不愈,朱熹病逝了。
朝廷禁止朱熹的門人朋友參加喪事。
辛棄疾冒險奔喪。
一代大儒就這樣帶著眾多爭議離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