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2 / 3)

(董迚建)

(石景山人曰)

此事不可思議。如此鹿是剛死不久,康熙十一年距唐天寶二年已900多年,鹿包能如此長壽?即使是鹿的標本,也難以保存這麼多年。姑妄聽之可也。

鸚鵡

馮元成往黔中,蓄一鸚鵡。眾婢使鸚鵡呼其妾為夫人,元成聞之,誡鸚鵡曰:“此後勿得乃爾。”鸚鵡即聆元成言。婢複誘之,終不能移。抵益陽,忽大雪,妾不為顧。鸚鵡竟死。元成歎曰直如弦,死道邊。鳥亦然。葬之官舍。

(譯文)

馮元成去貴州上任的路上,養了一隻鸚鵡。使女們讓鸚鵡稱馮元成的妾為夫人,馮元成聽到了,告誡鸚鵡說:“以後不許這麼叫了。”鸚鵡就聽從了馮元成的話。使女再誘使它叫妾為夫人,說什麼它也不叫了。走到益陽時,天忽然下起大雪,妾不肯照看鸚鵡,鸚鵡竟然被凍死了。馮元成感慨地說:“直得像弓弦,死在道路邊。連鳥也是如此啊。”於是把鸚鵡埋在住所旁邊。

(董迚建)

(石景山人曰)

這小東西也是個死心眼嘛!

禮拜豕

康熙丙子,餘再以祭告使蜀,歸次朝天關,土人雲:某寺有一豕,每聞僧徒誦經,輒隨其後禮拜,誦畢,即臥佛座之下。性好潔,欲溲溺則出往山間,皆有常度。過者必往看之,今尚在。

(譯文)

康熙三十五年,我第二次奉皇帝的命令去四川祭告神佛,歸途中在朝天關住宿。聽當地人講了這樣一件事。有個寺院裏有一頭豬,每當僧人們誦經時,它都要跟隨在僧眾後邊行禮叩頭。僧人誦完經,它就臥在佛座下邊。那頭豬喜歡清潔,想大小便時,就到寺外的山裏去,行動都遵循法度。來這座寺遊覽的人,都要去看它。至今這頭豬還在寺裏。

(董迚建)

(石景山人曰)

這位老豬信佛,大概是想免遣殺頭之罪。用心良苦,值得同情。

捧銀碗討飯

陳說岩相國廷敬說其鄉有兄弟皆為名卿,而其孫愚駭不知書,家以中落,至持銀碗乞食於市而不悟銀可易米。

(譯文)

陳廷敬相國說,他的家鄉有兄弟幾人都是有名望的大官,可他們的子孫都不讀書,很是蠢笨無知,家境因此衰落下去,以至於端著銀碗在集市上討飯,卻不懂得銀子是可以買米的。

(董迎建)

(石景山人曰)

坐享封建特權的肥馬輕衷之徒,一旦沒落,十個有九個形同蠢驢。何以故?在蜜罐裏泡得太久,腦子裏全是漿糊,骨頭差不多也全酥了!

逃命羊

京師羊床屠羊日以千計,鮮有脫者。昨聞果子巷羊床有一羊將就縛,忽逸去,行至保安寺李蓴客侍禦宅,昂然直入、曲折達上房,時侍禦夫人與內眷環坐,乃徑至夫人前長跪不起,且作乞哀狀,家人嗬之不去,而追者亦踵至,夫人乃酬以值,養於寓中。何斯羊之幸而免也,其亦有數存焉否?

(譯文)

京師的羊肉鋪每天要宰殺的羊有上千隻,很少有能逃了性命的羊。昨天,傳說果子巷羊肉鋪有一隻羊即將被捆起來殺死,羊忽然逃跑,一直跑到附近保安寺李蓴客侍禦的寓所,抬著頭地走進大門,穿越幾道門,曲曲折折來到上房。這時李侍禦的夫人正與家人們環列而坐,羊便一直跑到李夫人麵前跪下,不肯起身,而且發出悲哀的叫聲。家人嗬叱它,它也不離開,這時屠夫也隨後追來了,李夫人便拿錢買下了這隻羊,把它蓄養在寓所裏。為什麼這隻羊能僥幸免除一死呢,是不是它與李夫人前世有緣呢?(董迎建)

(石景山人曰)

我對此事很感興趣,曾寫過一篇短文,叫《逃命之羊》,刊登在台灣《中央日報》副刊的“長河”版上。文末附讚詞〈羊頌,現抄錄如'下:

六合之內,有一羊羔。

行將授首,逃之夭天。

貴婦相救,免遭屠刀。

善哉此羊,智商甚高。

群羊翹楚,獨領風騷!

有編《豬狗頌》詩選者乎?希望將拙詩選入,聊充狗尾巴也。

廣東雞

宛平張某,家畜一雞,距短而修毛如帚,行不見足,嶺南種也,俗呼為廣東雞。賈勇善鬥,因愛之,不忍宰食,留司晨夕有年矣。其友某,以張有處宗之癖,別購峨冠高距者饋之,張方自#其雞之雄健,不啻介羽距金,鬥無不勝。孰料三戰三北,縮頸哀鳴,勢難複振。張惡所饋者,恃強拔扈,而又慚其言之誇也,命家人割之,擲地上。嶺南雞快仇之死,鼓翼而前,啄之泄憤。死雞忽蹶然起,瞋目衝冠,大肆搏擊,觀者鹹駭詫失次,而群雞亦惴惴焉股栗。無何,嶺南雞垂頭铩羽、血殷殷然,伏不能起。視之,胸已碎裂而死。死雞則複僵仆如初。張疑不詳,並兩雞棄之,不敢烹食。

(譯文)

宛平縣張某,家裏飼養著一隻公雞,腳距很短,而羽毛卻很長,拖在地上像掃帚一樣,走路時看不到雞腳,是嶺南的雞種,俗稱為廣東雞。這隻公雞英勇善鬥,張某因此很喜愛它,舍不得宰殺食用,距,雄雞蹠後麵突出像腳趾的部分。《左傳·昭公二十五年》季、邸之雞鬥。季氏介其雞,季氏為之金距亦見《呂氏春秋·察微篇》。留下它早晨報時,已經有幾年了。張某的朋友某某,因為張某有愛雞的癖好,便另外買了一隻高雞冠、高腳距的嶺南雞贈送給他。張某正在誇講他的廣東雞雄壯矯健,勇猛善鬥,就像給它的羽毛罩上了鎧甲,腳爪戴上了金距一樣,與所有的雞鬥沒有不取得勝利的。誰想到廣東雞與嶺南雞鬥,竟然三戰三敗,縮著脖子發出哀叫,看樣子是很難再取勝了。張某即厭惡那隻朋友贈送的嶺南雞倚仗身材高大健壯占了上風,又慚愧自己剛才說的話不真實,便命令仆人殺死嶺南雞,扔在地上。廣東雞看到仇敵已死,非常高興,拍著翅膀跑到嶺南雞身邊,用嘴啄它發泄怒氣。這時死雞忽然一躍而起,圓睜雙眼,豎起羽毛,竭盡全力撲打廣東雞,觀看的人都驚愣得亂成一團。群雞也嚇得雙腿發抖。沒一會兒,廣東雞被撲打得腦袋低垂,羽毛飄落,鮮血直流,爬在地上起不來了。大家一看,見它前胸已經破裂死去了。嶺南雞也又像剛才的樣子死在地上。張某疑心這件事不吉利,便把兩隻雞都扔掉了,不敢食用。

(董迚建)

(石景山人曰)

寧死不屈,死亦稱雄,何其壯哉!

蟻聚

道光五年九月初十日,忠州鳴玉溪太極石圖,蟻聚不可數計。中有大蟻,其行如風,群蟻逐隊成行隨之。或篆如城郭,或篆如宮殿,或類人行,或似花樣,千變萬化,不一而足。而大蟻則直居其中,群蟻拱輔之。

(譯文)

清朝道光五年九月初十曰,四川忠州鳴玉溪的石刻太極圖上,聚集了無數的媽蟻。蟻群正中有一隻大媽蟻,行走如飛,群蟻排成隊列跟隨著他。有時盤旋出城郭的圖案,有時盤旋出宮殿的圖案,有時像人在行走,有時如同花的樣子,千變萬化,不可盡舉。而大螞蟻一直居於蟻群正中,群蟻環繞在它身邊。

(董迚建)

(石景山人曰)

小螞蟻,大世界,奧妙多,莫奇怪。

義犬

葉小珩雲,鄰水縣葉某買雛姬,教歌舞以遊四方,得厚金。與匪徒等有怨,匪等睛其出,妻妾子女孤處無鄰,率眾夜入室,搶掠一空,輪奸婦女後,盡殺以滅口,月餘無知者。地保催征排闥入,見屍皆捆縛,殺戮甚慘。大驚報縣,票差四出緝訪,毫無影響。偶坐樹下假寐,有犬以喙觸其耳,醒而叱逐。複寐,犬複至,如是者屢。怒甚,欲殺而烹食之。逐犬,犬奔入一小室,見五人聚賭,犬咬四人衣,獨遺一人。差疑犬殆有故,盤詰其人,言語支吾,鎖以見官。審得其情,索贓累累,起獲多刀。每審,犬必隨眾上堂,賊莫記殺人為何刀,犬一一嗔之,口銜出者即凶器。鍛有血暈,一賊堅不承,刑訊死,移屍出,犬齧去其耳。及定案,犬不食而死。嗚乎,義哉!

(譯文)

葉小珩說了這樣一件事。四川鄰水縣葉某,買了幾個小女孩,教給她們唱歌跳舞,四處演出,掙得很多銀錢。葉某與匪徒們結下仇,匪徒窺探葉某出門去作生意,隻有妻妾兒女在家,附近沒有鄰居,便乘黑夜率領眾匪徒闖進葉家,把錢財搶劫一空,輪奸婦女後,把她們都殺死以滅口。事過一個多月沒有人發現。一天,地保到葉家催征錢糧,推門進去,見葉家的人都被殘酷地殺死了,屍體都被捆著。大驚,忙報告縣上,縣令派差役四處偵探查訪,沒查到一點兒線索。差役偶然坐在樹下睡覺,有一條狗用嘴觸他的耳朵,差役醒來趕走狗,又睡,狗又過來觸他,反複幾次,差役非常生氣,想殺了這條狗煮著吃。便追趕狗,狗跑進一間小屋,屋裏有五個人在賭博,狗咬住四個人的衣服,隻留下一個人沒咬。差役疑心狗這樣作大概是有原因的,盤問那幾個人,他們支支吾吾,不肯回答。差役把他們鎖上帶回縣衙去見縣令。經縣令審訊,他們招供就是到葉家作案的匪徒,並起出許多贓物和刀子。每次開堂審訊,那條狗都要跟隨眾人上堂,匪徒不記得殺人用的是哪把刀,狗一一嗅刀,用嘴叼出來的就是殺人凶器。把刀放在水裏,果然有血暈。有個匪徒堅持不招供,被拷打死了,屍體被移放到公堂外麵,狗走去咬下了他的耳朵。案子判決以後,那條狗也絕食而死。哎,義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