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消失的一瞬間,凜冽的殺氣瞬間彌漫於整個洞穴,仿佛要將世界填滿。肉眼無從觀察,視線也變得模糊,強勢的魄力化為了實質,穿透了肉體刺入肺腑,直教人絕望得失去求生的意識。
當那一點明光重現人間,便是利齒貫穿心髒之時。
一刹那,整個世界仿佛都飄了起來,時間也開始凝滯,眼前朦朧的景象愈加虛幻而緩慢,腦海中頭一次以如此快的速度劃過無數的畫麵。明明大腦飛也似的運轉,思緒卻陷入了呆滯,體內唯一傳輸的信號,便是舉起的那隻手。
隨著喀拉一聲脆響,明兒渾身一個激靈,突然又緩過神來,那頭猛虎又退到了後麵,正虎視眈眈地注視著他。而明兒抬起右手,才發覺手上的短劍已經成為了斷劍,自己的身子也被拖後了幾許,下體後麵的衣物也全部蹭破了。
直到此時,明兒才驚呼一聲立起身子,驚得那頭猛虎忽地身子微抬腰部發力,整個身子都向後縮退了一點。
明兒低頭撫摸著蹭傷的腿部,每一下都刺激著自己的神經卻更忍不住想要觸碰,以疼痛來麻木自己。他都有點忘了此時正身處險境,注意力都放在了傷處。
可明兒終究還是不能放鬆,他立即舉起斷劍又將目光對準了那點明光,可如今連唯一的武器也被咬斷,他的心中愈發沒了底氣。他隻希望自己能找到一線生機拔腿就跑,立即離開這個洞穴。
雖然還是個天真的孩子,但明兒心底也清楚自己不可能跑得過一頭老虎。在從小的教育甚至威嚇中,老虎儼然就是自然中的神靈,無所不能,甚至會在他撒謊後於午夜將他叼走。
不過經過一連串的恐懼與威脅,明兒反倒有些看開了。他不再似之前那般手足無措驚恐不定,而是開始回想起了母親與四爺、天如哥的教導。即便他還未正式學會一門功夫,他的對手也並非同類,但這些已是他最後傍身的稻草。
“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明兒強咬住下唇,複述著天如哥曾經的教導。模糊的話語中是一抹哽咽與堅忍。
明兒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空洞,他的視線緊緊鎖定了昏暗中的光點,與生命的威脅對視。無論是要對決還是逃走,他必須要展現出自己的氣勢震懾住對方。
一開始輸了氣勢,便等同於輸了一半。
明兒在對峙的同時不斷後挪,伺機撒腿而走。而明兒手中的雖是斷劍,但之前的衝擊也令那頭母虎的牙口遭受重創,在它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僵持良久,饑寒交迫使得明兒終困頓難當,縱使精神緊繃身處險境,眼皮卻開始不爭氣地力竭而下。那頭母虎的直覺似乎嗅到了什麼,立即撲將上來,要把明兒摁倒在地。
頓感不妙的明兒立刻回過神來,一股巨大的勁力幾乎要將他的肩膀碾碎。明兒下意識將右手刺了出去,可手中的硬物卻如實傳達了一股柔韌而堅硬的觸感,繼而是一種悵然若失。那把斷劍無法給予一頭健碩猛虎實質的傷害,斷刃最終隻是擦過了左前肢,不過也幸而如此明兒隻被壓碎了左肩骨。
在將獵物撲倒的一瞬間,一股腐惡的臭氣已經先於血口襲擊對方麵門。隻要稍有猶豫,身首已經分離。明兒身子小而柔嫩,承受不了重擊卻也不易被擒住。明兒畢竟有武功底子,倒地時腳底還緊貼地麵,他屈膝用力,便從爪下逃脫,自虎腹部鑽出。
千鈞一發明兒驚魂未定,也令他渾身是傷,連最後的武器也脫了手,和對方調換位置後也等同被堵住了去路,可謂是絕境。
屢次被獵物從口下脫身令那頭猛虎怒不可遏,伸出脖子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幾乎要將整個洞窟震塌下來。耳膜都要被震破的明兒無力抵禦這吼聲,夾雜著液體的氣流打在他的身上,刮得他傷口生疼。不堪折磨的明兒不禁俯下身,一個異物卻抵觸著他的腹部,令他在意起來。
震怒的獵人不會給予獵物時機,它的爪子將地麵掀起,迅猛的姿態如若流星。龐大的身軀遮蔽了幽暗密閉中最後的光明,仿佛泰山壓頂,令獵物再無可趁之機。
宛若磐石的巨物之前明兒便是一株嫩草,盈盈不堪一握。隻是風刮,已近夭折。
生死時刻,明兒再無所畏懼。他將手伸向腰部,危機的刺激令他爆發,隔著衣物便將布匹一同扯下,明兒手中的腰帶與碎布包裹著一道異光徑直射向那頭母虎,所到之處猶如利刃割布、烈焰破冰,一頭猛獸的肉體便如豆腐一般切開。渾熱的液體灑在明兒的臉上,整齊的軀體壓在他的身上。瞬間的喧囂迎來了永久的平靜。
那碩大的身軀壓得明兒喘不過氣,經曆生死的明兒已然力竭,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爬出一顆頭來,貪婪地吮吸著渾濁的空氣。隻是他的身體仍然被那具龐然大物壓住,他還掙脫不開,隻能勉強再探出一隻手來。
他望向手中的布匹,裏麵那把毫無雕琢配飾卻閃爍著溢彩的短刃,正是他母親的遺物。
當初四爺救下明兒,在明母的指引下於她腹部衣物中取得了這把匕首。四爺也曾考究過這把匕首的來曆,卻除了鋒利並未感覺有何異常,便將這把匕首包裹起來給了明兒,並囑咐他隨身收藏,若非情急不可妄用。
明兒回想之前情形,又憶起母親,不禁淚流滿麵。被扔至此等險境又遭遇猛獸,曆經生死令他不知作何感言,最後救他脫難者,卻是這柄匕首。
此時早已入夜,洞窟中更是黑暗,萬物終歸沉寂。
小兒天真爛漫,牛鬼蛇神皆而信之,一旦入夜,引起恐懼的並非外物自身,而是其腦海臆想延展的天馬行空。往日於家於玄劍莊,明兒便覺房屋與床鋪如同一座座堡壘,守護他不會受邪物鬼怪侵擾,便是不得,也有母親與四爺護他。如今流落在外,他哪受過這等不安?
可世界終不會真正陷入寧靜,黑暗之中掩藏的或許才是真正的危機。
當那熟悉卻較弱的喘息響起,明兒這才想起,虎穴之中住著的不止一頭老虎。
雖然那頭老虎如明兒一般還是需要長輩保護的幼童,但虎與人不同,它們是天生的獵手,是森林威嚴的象征,同時還是血與獸性的化身。
明兒掙紮著想要從母虎屍體下爬出,可一切已晚,溫熱的濁氣已經打在了他的鼻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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