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雨直下到了卯時三刻。
朦朦朧朧的霧氣凝聚不起來了，隱隱的開始散開。
錢娘子伸展雙手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聽到咯噔咯噔的骨頭聲響後，她滿意的晃晃腦袋。
“賊婆娘，快點去做飯！”
身後睡房上掛著的門簾被掀開一條縫。一個半眯著眼睛，睡意疏鬆的漢子扣著臉頰上白色的哈喇子印，向她吼道。
“這就去，瞎嚷個什麼勁兒？”
錢娘子剜了一眼自家漢子後，用手抓了抓腦後鬆散的發髻，從懷裏掏出一塊灰褐色的頭巾，蒙上去。接下來仍然不緊不慢的用小拇指尖挑起小栗子大小的一團潔麵藥化在掌心裏，呸呸！她吐了兩口唾沫後，將潔麵藥調勻了塗在臉上。
“娘！”
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從自家泥牆邊傳來，錢娘子條件反射般的手瑟縮了一下，潔麵藥大數蹭到鬢發上。
“哎呦喂！嚇死老娘了！”
她心有餘悸的高喊一聲，然後顧不得發上沾滿的白絮，小跑著奔到泥牆邊，踮腳眺望。
那是隔壁崔老頭家，自家泥牆緊挨的是他家的草棚。低壓壓的茅草擋住了視線，她有些看不清楚，隻是隱隱看到正對大門的崔二房門那簾子不停地掀起放下。除此外，沒有一絲聲響。
“剛才那聲叫喊是我聽岔了不成？”
錢娘子用小拇指采了會兒耳朵，眼睛又胡亂的瞄著崔老頭家。
不，不對勁！
她撣了撣手指，利索的將藏青色短裙係在窄袖褙子外麵，扯出抹布隨意的抹了一把臉，火急火燎的奔向崔老頭家。
“哎，跑哪去？”
“隔壁瞧瞧去，崔二媳婦昨日發動了，我尋思著…”
“人家生娃，你個外人湊什麼勁兒！”
身後自家漢子不滿的直嚷嚷，錢娘子並沒有理他，她小腿噠噠的跑個飛快，不一會兒就轉到崔老頭家裏了。
“大娘！”
忽的一下，錢娘子身邊齊刷刷的竄過來兩個披散著枯黃雜發的幼女。她們小臉蠟黃，眼睛紅腫，鼻涕則蹭的滿臉都是。瞧著髒兮兮，可憐巴巴的。
這是崔二媳婦生的兩個丫頭。
“早上我倆從後屋出來想找娘紮頭發，可是娘在炕上不起來。”
“奶發現我們在炕邊，她就推著把我和姐趕出來了！”
“我倆現在進不去了。”
“奶和那個婆婆不知道在屋裏幹什麼！”
兩個幼女一個賽一個的焦急，她們急急的把早上的事情一股腦的說給錢娘子聽，也不管她是否聽清了，就一人拉一個手，將她扯向屋內。
“哎呦，慢一些！”
錢娘子被猛的拉個趔趄，她沒有想到瘦弱的幼女力氣竟然如此之大。
“求大娘帶我倆看看我娘吧！”
麵對幼女慘兮兮，急切切的表情，錢娘子歎了一聲，她現在才意識到自己攤上了一個什麼事情。
嘔…
剛一推開門，她便被這一股子烏煙瘴氣的味道熏住了。這屋內血腥味還未散淨，奶膻味又極其濃鬱，還有什麼說不出來的臭味，和屋內悶著的土腥味。這幾種味道詭異的夾在一處，真是讓她惡心的直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