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兒飛呀飛(3 / 3)

“你會遊泳嗎?”黑子問。我爸爸搖搖頭。

“我也不會。”黑子說,“咱們就在河邊玩玩,不要遊進深水區。”黑子很少來這裏遊泳,家裏人不準他來,說這裏每年都溺死人。

他們就在河的淺水邊玩玩水,連阿黑也忍不住下到水裏了。來河裏遊泳的小孩子不少,他們像青蛙一樣撲通一聲跳進水裏,蝶泳、蛙泳什麼樣的姿勢都有,在河裏像一條快樂的魚,一會兒潛下水,不見人影;一會又浮出頭。我爸爸羨慕死他們了。

“黑黑,白白,你們坐在那裏有什麼好玩?過來這裏,這裏好玩。”兩個在河心的小夥伴大呼小叫。我爸爸聽了,心直癢癢。

“別過去,那是深水區,危險!”黑子說。

我爸爸趁黑子不注意,悄悄向河心遊去,也學著他們,仰泳,俯泳,真是痛快。

“黑子,過來!”我爸爸得意地向黑子招手。

“阿明,你回來,危險!”黑子急得直跺腳。這時的爸爸正遊得痛快,哪聽得進去。他繼續往深處遊去,忘記了自己根本不會遊泳。突然,他覺得腳一軟,渾身使不上勁,喝了好幾口水,身子直往下沉。

“救命啊!”爸爸呼叫。剛才那兩個叫他遊到河心的小夥伴趕快遊到河岸,但他卻往下沉。

爸爸醒來的時候,黑子正直挺挺地躺在河岸的草地上,周圍圍著一群人,哭聲一片。黑子的娘已昏倒在不遠處,兩個姐姐圍著她哭。

“黑子,黑子,你醒醒啊!”我爸爸搖著黑子。

“黑子死了!”

“是你害死的!要不是去救你,黑子怎麼會死?他從來不去河裏遊泳!”黑子的姐姐指著爸爸哭道。

“可憐黑子的爹娘,就這麼一個兒子,斷後啊!白發人送黑發人,慘啊!”圍觀的人歎息地說,不少也哭起來。

天下起雨,雷鳴電閃。河岸邊,哭聲、呼天搶地聲、雷雨聲混雜在一起,場麵相當悲慘。

黑子下葬那天,他父母哭得死去活來。幾天後,他父親因傷心過度,也死了。

“我的黑子沒了,他爹也走了,我活著有什麼意思?讓我去陪他們吧!”黑子母親一病不起,不吃不喝,任誰勸都沒用。

“黑子沒了,我就是你的兒子,你以後就是我的娘!”爸爸跪在黑子娘床前。

“走吧,我不想見到你!”黑子娘趕他。

“不,我不走。娘,你不吃東西,兒子就不起來!”爸爸跪了三天三夜,任誰罵誰趕,他就是不起來。人心都是肉長的,黑子娘起來吃東西了。

從此,我爸爸成了黑子娘的兒子。他一下子長大了。他常常回鄉下,幫黑子娘幹活,陪伴她度過孤獨的時光。那年爸爸高考成績很好,老師說他可以讀北大的,但他隻報本市的一個普通大學。因為這兒離家近,可以常常回來看娘。爸爸說過,他要用一生來償還,他在踐行自己的諾言。

爸爸很有本事,他有很多機會調到大城市工作,可是他偏偏待在這個落後的小縣城。小時候我一直不明白,現在明白了,因為這裏離鄉下奶奶近。

4

“爸爸,我跟你一起回鄉下吧!”今年清明,我主動提出跟爸爸去祭掃黑子。

“兒子,黑子就長眠在這裏!”爸爸指著一座墳墓。墳墓周圍芳草萋萋,碧樹四合,蝶兒繞飛。墳墓用水泥修建,前麵立著一塊青石碑,上麵書寫著“永遠的黑子”。每年的清明節,爸爸都來這裏祭掃。等我稍為大點,他就帶我來這裏。上香、燒紙錢、灑酒水,每個程序,每個動作他都做得非常認真。嘴中還念念叨叨,說一大堆話,眼睛紅腫。那時我就感覺,埋在墳墓裏的人跟爸爸關係一定非同一般。以前我曾問過他:“黑子是誰?”他總是說:“一個永遠的朋友!”

“跟失去生命相比,那點挫折算得了什麼?所有的傷痛又算得了什麼?”爸爸慈愛地撫愛著我的頭。

爸爸說得對,一個人要學會麵對,學會堅強,敢於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