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雙兄妹自然就是區區不才在下我和曲紆了。
我們賺足了眼淚,每日都有好心人說是要買了我們,讓我們早早將那逝去的老父親葬了先,卻每每被拒絕。搞得圍觀之人都有些吃驚,隻聽過買挑賣的,哪還有挑買主的。
這些個淳樸的父老鄉親們如何懂我的心思,我等的買主自然不是他們,而是華徵。我與曲紆早早在街頭擺好了陣仗,守株待兔,隻等著華徵歸來將我買走罷了。
在我的計劃中,那時華徵歸來必定經過此地,見有人圍觀,必定會前來一看,我便將我那胡謅的淒慘身世哭訴與他,在我想象中我那故事編得幾乎慘絕人寰,沒有人不被感動的,更別說華徵這樣心腸好的人,屆時我再適時的假裝哭背過氣去,厥上一昏厥,他定然會憐香惜玉在我將倒未倒之時接住我,順便將我帶走,以此我的計劃便算是圓滿完成了。
人說計劃趕不上變化。我計劃好了一切,卻忘記了華徵沒有停下來的情況。
實際情形是這樣的,本來我們擺攤的地方便在第一樓的對麵,無論華徵自哪邊回來必定都能自攤子前經過,必定能看見。那日算不上風和日麗,剛下過大雪,很是有些冷,縱管這樣,我還是拉著曲紆出去擺攤了,本來曲紆還很不樂意,說是都不曉得那姓華的何日歸來,我們還日日出去,憑白浪費力氣。
我抿了口茶,瞧著他仰躺在床上,晃著二郎腿,覺得他真是沒頭腦,然後便開始教導他。我跟他說,凡事都要有準備,且要時刻準備著,因為不可預知,所以我們更加不能懈怠,指不定下一秒機會就這樣溜走了。見他不為所動,我又道,將掙來的銅板全數歸他,他直接閉了眼。
我想了想,瞧了他一眼,若無其事的起身,拍拍裙子上的灰,腳步輕鬆的往外走,順便做哭啼狀抹了把眼淚,“哥哥,你怎麼也死了啊,我的命好苦。”
我腳還未踏出屋子,便見曲紆一個箭步跟了上來,咬牙切齒的看了我一眼,咬牙切齒的道:“你才死了呢。”說完率先出去抄家夥了。
我瞧著他的背影得意的一笑。
我們在老地方擺好攤子,許是天氣冷的緣故,圍觀的人不是很多。瞧著冷冷清清的樣子,我有點哀愁,人太少就更難引起華徵的注意了。我琢磨了下,跟曲紆說,“你看人這麼少,是不是大夥看你耍大刀看膩了,要不你換個才藝試試?”
他抹了把汗,放下刀道:“換什麼?”是個詢問的意思。
“不如你扮猴子試試?”我眨眨眼睛看著他。
他掄起大刀就朝我砍來,“我覺得砍人更刺激。”語氣中那個憤恨。
我覺得曲紆還有一點值得改進,比如說性子不夠平和,不夠淡定,就像現在,我才這麼一說他便激動了,這個真的不好。
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你說他揮這兩把大刀滿街追著我跑,萬一傷了妖啊,人啊,妖人,人妖什麼的,多不好,是吧。
我們這麼一鬧,僅有的幾個圍觀之人一陣驚嚇之後散了個幹淨。
我覺得這樣太冷清,氣場不夠。想了想,既然曲紆不願扮猴子,那就隻能我犧牲一下了。我覺得這胭脂鎮的人真是淳樸,我自認我琴技算不得驚天動地,超凡脫俗,但也不算差,奈何這些淳樸的人兒卻不知欣賞,撫琴已然沒有效果,那就隻能換點別的有新意的。
眸光微轉,瞧見滿地泛著銀潤光澤的落雪,主意已成。
小時候最愛看娘親跳舞,我覺得那時候的娘親是最美的,娘親喜愛跳舞,最擅長的也是跳舞。自小耳濡目染,我自然也是會的,隻是許久不曾跳過了,不曉得可生疏了。
說實話這當街跳舞我還是頭一次。
穿著小襖,我嫌不方便,索性將其脫了,露出底下的長裙來。
瞧見我當街脫衣,霎時間就有幾人圍過來。
腳尖點地,長袖微揚,那許久未有的靈動之感霎時溢滿全身。許久不曾跳舞,不想還是這般熟悉。除卻起步時有些不順手外,而後便越跳越得心應手,仿佛看見兒時娘親在屋後樹林舞動的模樣,那般熟悉而親切。
這舞完全是我臨時起意,隨性而發,以雪為襯,借自然之氣,手上使得巧勁,滿地落雪隨著長袖而起,飄飄灑灑圍繞在周身。我聽見身後又人吸氣的聲音,接著便是一片莫名的沉靜。
我舞了愉快,舞得盡興,以其說是舞,不如說是玩,與雪的玩耍。
一舞終,我停下腳步,站穩身子,見周圍早圍滿了人,皆將我看著,曲紆似乎也有些愣神的意思。
我覺得就這麼冷場了有點尷尬。
正反思是不是我的水平退化了,便感覺到身側有許多銅板朝我扔來,身後呼聲雷動,我想這是我們賣藝以來收獲最大的一次。
曲紆忙著收錢,笑得見牙不見眼,“謝各位大爺賞。”
然後便有許多人上前來問價,問曲紆說,“你家妹子多少錢賣?”
曲紆很靦腆,羞澀一笑,道:“爺看著給個價。”
然後便有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競標,我蹲在一邊的石頭上瞧著姓曲的一個人對著一群人玩得不亦樂乎,幾乎忘記了詢問下被賣的我的意思。
正琢磨著要不要上去掐死他,便聽見一陣馬蹄聲自人群外傳來,我抬眼望去,便看見了華徵的那個跟班,正端端正正的坐在馬車前趕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