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你看----”
三個煙花師傅齊齊點燃六個半尺高圓筒狀的煙花筒,隻聽得“蓬蓬蓬----”連續六聲,六支彩色線條飛快升起,一瞬間漆黑的天幕上綻放出六朵色彩繽紛的花朵。
圍觀的人群正要歡呼,那一朵朵美麗的花卻又在一瞬間消失了,夜又重新恢複了黑暗,仿佛剛剛的絢麗隻是一場夢。
“烙,”她輕叫一聲靠近他幾分,卻不知該說什麼,突然想起有一年的夏天他們三個人輪流守著一盆曇花幾個日夜沒合眼,終於等到開花,卻沒一柱香的功夫,又一一凋謝了。
自那以後,他們再沒養過曇花。
“煙花雖滅,至少它們都美麗過。”他也同樣想起了那年的曇花,感慨道。
“美麗過又如何,終歸塵與土。”她接話,心底蒙上一絲淡淡的傷感。
“也許有遺憾才有完美,一念----”
“來了,來了----”
“榮少來了----”
“榮少來了----”
煙花繼續在放,突然人群一陣騷動,亂糟糟叫起來。
榮少?
又聽到這個名字,上官一念把傷感放在一邊,忙問身邊的一位中年婦人。
“大嫂,榮少是哪位?”
“小哥你是外地人吧,”婦人的眼睛一邊盯著放煙花的台子,一邊回答:“榮少是我們蘇城的少爺,這裏的煙花大部分都是榮家的,他呀----”
偶而回頭看見慕容烙,大聲叫道:“榮少,您----”
又回頭看看煙花台,再看看他,如此反複幾次,終於確認道:“不是榮少,你比榮少年輕些,也----俊些。”
慕容烙根本沒聽見她的話,隻一心盯著煙花台。
片刻,煙花台走上一位錦衣狐裘的年輕人,手一揮,台下的人群立刻安靜下來。
他----他----
用蘇子軒的話來說,泰山崩於前也不形於色的兩人此刻都張大了嘴,瞪大了眼。
那人不過二十五六年紀,眉眼俊俏,麵帶微笑,與慕容烙竟有六七分相似,若不是真人在旁,上官一念也幾乎以為台子上的是慕容烙。
“我們走,”一拉她的衣袖,慕容烙離開了人群。
“烙,那個人----”趕了幾步追上他,心還是跳個不停,那人與烙太像了。
“世上相像的人多了,我是孤兒,沒有任何親戚。”行到無人處,他終於停下腳步,背著身子冷冷地說。
“我明白。”
點點頭,拉起他的手,冰冷而僵硬。
“一念,我的親人隻有你跟子軒。”回過頭,寒星般的眼睛看著她,又說。
“我也隻有你跟子軒。”握緊他的手,笑道:“夜深了,我們回吧。”
他不想見那個人,也不想提及他的身世,這是上官一念在這個晚上肯定的一件事。
隻是人生來就有父有母,就算是母親早逝,還有父親啊,為什麼他總是強調自己是個孤兒。
孤兒很好嗎?
慕容烙的確不想見那個人,但兩個如此相像的人同在蘇城,要見到是不可避免的,特別是某一個人主動。
第二天下午,他正在蘇城府衙後院翻閱卷宗,卻被仆役打斷了。
“稟大人,有位商客來拜見。”
卷宗一合,微微皺眉,“叫他到聞道廳等候。”
“是,大人。”
每到一處,無論是地方鄉紳還是富商大戶,總有人趕過來“拜見”,然後就是一翻客套,一翻無聊,那“禮物”就心知肚明收下了。
他不想做什麼“清澈如水”的好官,雖得到了百姓奔走相告的好名聲,卻什麼事也幹不成,賑災要銀子,放糧也要銀子,修橋鋪路那一項不要錢,隻靠朝廷撥下來的那點款,再加上層層克扣,到了地方能剩點渣滓就不錯了,所以他一路考核一路受賄,除了回京給上司的見麵禮,其它的大部分都留在了地方,當然是不是地方長官手裏,而是他暗中栽培的人手中。
控製中央現在還不是時候,他隻想通過這次難得的考核把自己人一一安插在地方,也許吏部是個不錯的地方,等回京了應該爭取調動一下。
邁進聞道廳,慕容烙已經換了一件雪白長袍,墨黑的發,淡淡的微笑,永遠都不負朝廷第一佳公子的美譽。
“草民見過侍郎大人。”
一錦衣男子在他麵前叩首道。
“看坐。”
淡淡應了一聲,沒再看那人一眼,坐在廳堂正首。
“謝大人。”那人站起,也坐在下首。
侍者分別奉茶,輕抿了一口,慕容烙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