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
依著桌子坐下,伸手抹了抹唇邊殘酒。
“天很晚了。”
靠窗的陰影處,一個白衣人走出來,聞到那一身濃重的酒氣,平平一句話不知道是在陳述事實還是暗含責備。
“我知道。”
天是很晚了,難得他還能趕過來,瞟了眼那身白衣,暗忖:他這是有什麼急事?沒換衣就來找她。
“跟那個容少?”
“還能有誰。”
因為是女子,因為那該死得公主身份,她真正相交的人並不多,敢一起飲酒的更是少之又少,他既然清楚又何必再問。
提著酒壺又欲往嘴裏灌,卻被他一把奪下。
“是什麼美酒能讓你如此沉迷?”
冰涼的液體一入口臉馬上就變色。
“竹葉青?你什麼時候開始喝這種烈酒?”
印象中的一念,總是勸他少飲酒,說會傷身,甚至還送了一大罐醒酒茶給他,她的府裏有各種各樣的香茗,什麼時候伸手一摸就是一壺酒?
“什麼時候?”笑了一聲轉過頭,瞧著他不敢置信的臉似乎很高興:“這杯中物真是好東西,我以前倒是錯怪你了。”
“會傷身----”
風水輪流轉,此刻倒是他來勸了。
“傷身?”俯在桌上哈哈大笑,“隻要開心管什麼將來。”
“你----”手一甩,玉製的酒壺馬上碎在地上。
借著燭光看地上流淌的酒,惋惜地歎道:“可惜了!”
“可惜嗎?”怒到極點反而笑了:“你十五歲的誓言可不可惜?我們六年的努力可不可惜?就為了這一杯酒?”
誓言?努力?
雙手一撐桌子站起來,“我有努力過嗎?四方商行靠你的背景才有今天,這三年來我送去的銀子你有動過嗎?”
當初說好了他們為官,而她出銀子打點一切,於是每個月都將大半收入送過去,一直以為今天的局麵是三個人開創出來的,一直以為自己也有用,直到那次偶遇左岸。
左岸接著銀票說了句玩笑話:若都兌換成真金白銀,府裏的銀票足夠京都一半的錢莊倒閉。
“我用銀子的地方雖不少,但身為尚書自有來錢處。”
是啊,自有來錢處----
不知道有多少人巴結著給他送錢,她的銀子這三年是沒有動過分毫。因為----自己是注定不能青史留名了,但藍磷的長公主不能有瑕疵。
昂著頭又問:“京城的軍隊控製在子軒手中,地方的權利控製在你手中,我一路走來,到處都聽老百姓說寒心的好,這也是你做的?”
沒有遲疑,他點頭:“六殿下要登上皇位,朝堂有我和子軒掃清障礙,但民間的輿論也得打出去。”
於是隻要地方上鋪路搭橋,賑災放糧,他暗中安插的勢力都以六殿下的名義辦的妥當。
“那我呢?”手抓著胸口她自嘲地笑了:“說好了我們一起努力,可你們在前麵拚,我卻在後麵納涼,這是我的責任,你----咳咳----咳----”
沒說幾句,她的臉就漲的通紅,突然咳起來。
“一念----”
手一伸拉她入懷,忙輕輕拍著她的背。
“怎麼了?是不是飲酒太多?”
“沒事,沒事----咳咳”一手推開他,又用力咳了幾聲才緩過來。
抬起頭,臉還是漲的通紅,眼中隱約有淚。
“我覺得自己很沒用,沒有能力保護母後,也沒能力保護寒心,什麼時候都要你擋在前麵,這次離京本以為能做些什麼了,誰知去哪一地你都安排的妥當。”
帶著寒心每到一處就有人暗中護著,這回在蘇城還奇怪怎麼沒人跟在後麵,原來----原來是他親自來了。
“我隻是怕你有危險。”
“危險?”靠著桌子哈哈大笑:“你有你要保護的人,一直跟著我做什麼?我不過是你少年時的夥伴、朋友,最多是妹妹,將來寒心做了皇帝,我也會有自己的家人,你這樣是要讓我誤會?還是要讓家裏的夫人誤會?”
“你說的那個家人就是容少?”“家裏的夫人”他沒聽進去,“家人”兩個字倒是聽的真切,容尋心,容尋心,從京城到蘇城,這人真是陰魂不散。
“容少?”低低笑了:“從那夜起我的將來還與你有關係嗎?”
有關係嗎?
從推開她的一瞬,他哪裏還有資格再過問?
叫她死心不正是自己要的結果?
“你希望我不再過問?”問的很艱澀,卻不知道自己想要哪種答案。
“我很高興有你這樣的大哥,但小妹的私事烙哥哥還是少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