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賈璉到蘇州之後,賈敏便開始準備回禮,又要照看青玉,花在黛玉身上的時間便少了許多,黛玉心如明鏡,卻並不在意,依舊靜靜度日,保養身體。
如此過了幾日,賈敏終於將箱籠打點清楚,人參鹿茸、金銀珠寶裝了滿滿十幾隻箱子,另有些上用的絲綢錦緞,交給賈璉帶回京城。
對於賈璉這個人,黛玉雖然不太喜歡,但到他啟程那天,還是陪著母親送至二門,敘了一番話才罷。
待回到房中,雪雁見四下無人,便感慨道:“璉二爺來時,底下的人都說他帶了很多東西,賈家對太太好得沒話說,其實據我看,今天太太的回禮,比他們不知要厚幾倍,這麼一來一往,分明是賈家賺了。”
黛玉心中早覺得賈府是親情淡薄之地,聽了這話,便勾唇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何況是賈家的人,若是沒有甜頭,以他們的性子,隻怕未必會讓璉二哥跑這一趟。”
雪雁輕輕點頭,撇了撇嘴,接著道:“想來姑娘還不知道,其實前年姑娘周歲的時候,那璉二爺也來過,我那時年紀小,什麼都不知道,但剛才聽太太房裏的婆子嚼舌根,那次的回禮,與今兒個的不相上下,太太還另給了幾萬兩的銀票,賈家真真占了大便宜。”
聽到這個消息,黛玉心中有些吃驚,沉吟半日,方道:“如此說來,他們真將林家當成搖錢樹了,隻是我不明白,娘親一心向著賈家無可厚非,送銀子卻太過了,爹爹想必是知道的,怎麼也不管一管?”
雪雁看著黛玉,歎了一口氣,道:“林家積攢了幾世,底子自然不薄,但老爺在銀錢上一向滿不在乎,加上體恤太太離家千裏,對這些事,自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何會開口計較?”
黛玉思忖果然如此,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既然連爹爹都不計較,娘親想做什麼,都由著她罷,何況我到底年紀小,就算想開口勸阻,也是無用。”
雪雁聽了,想要再開口,卻又念及黛玉身體弱,不願惹黛玉抑鬱,便收斂了情緒,轉身到案幾前斟茶。
黛玉接了茶盞,坐在窗下休憩半日,方慢慢道:“原本我心情還挺好,被你這麼一鬧,倒覺得壓了塊大石頭。”
聽了這話,雪雁駭了一跳,緊張地道:“是奴婢多嘴了,姑娘千萬別將我的話放在心上,不然,奴婢萬死難辭其咎。”
見她一臉緊張認真,黛玉不禁“噗嗤”一笑,道:“萬死倒不必,隻要你肯幫爹爹那裏,打聽他下次什麼時候出門,再求他帶我出去散散心,我自然會將今天的事情忘記。”
雪雁聽了,雖然有些為難,卻還是點了點頭,應道:“姑娘有命,奴婢自當遵從,不過不用去打聽,奴婢就知道,往常老爺每個月十五都會到城外的寒山寺一行,與那裏的廟祝下棋品茗,風雨不改。”
黛玉沉吟須臾,欣然道:“今兒個是十三,也就是說,隻要爹爹肯帶上我,後兒個我就能出去見見世麵了。”
雪雁點了點頭,卻又看了黛玉一眼,臉上浮現出些須猶疑:“姑娘連寺廟都肯去,看來是一心向著外頭了,隻是這裏離寒山寺甚遠,不知姑娘身體是否撐得住?”
黛玉拍了拍她的肩,恬然道:“這是你多慮了,爹爹每次出門都是坐轎子,何況近來我身體好了很多,一定能應付的。”
雪雁聞言便不再反對,隻是笑道:“既是這樣,我便這麼去回老爺,唔,老爺一向疼愛姑娘,這次斷然不會拂逆姑娘的心意。”一麵說,一麵行了禮,慢慢退出房。
過了一刻功夫,雪雁方才回程,傳了林如海的話,果然並無異議,倒是賈敏有些不樂意,說身為大家閨秀,就算年紀尚小也不該出去拋頭露麵,無奈林如海是一家之主,雖然反對了幾句,到底沒法扭轉林如海的意思。
黛玉聽了這些話,隻是一笑了之,並沒有放在心上,隻是催促雪雁和玲玲收拾打點,靜候來日出門。
到了十五這天,黛玉早早起床梳洗了,便到賈敏的住處請安,林如海也在房中,見她過來,身後的丫鬟手中又抱著包袱,便笑著道:“今兒個不但起得早,還收拾妥當了,可見你很喜歡出門。”
黛玉沒有回答,隻笑了一笑,向他道:“往常爹爹是在家裏用早膳,還是去寺裏?”
林如海擺擺手,道:“路程遠得很,自然是用了早膳再出門。”說著,便抬眼瞧著房中伺候的人,示意他們擺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