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寒莫名地有點哀傷，他想到了在烈日下被焚燒的吸血鬼，他並不介意把自己僅有的一絲憐憫送給魔鬼。強大的人永遠是孤獨的，因為不被人理解而與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對立，最後被冠以惡魔之名，就算死去也無法得到憐憫。奇怪地，丁寒對這具屍體並沒有感到不適，反而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熟悉感。
“到底是什麼讓你如此憤怒？”丁寒俯身，輕聲說。
話音未落，屍體的雙眼迸射出鮮紅的光芒，丁寒隨即感到了頸部一陣刺痛。枯瘦的屍體猛地撲在他身上，讓他猝不及防，向後一仰，跌倒在地，尖銳的犬齒刺進他的頸部。丁寒感覺渾身一陣酥軟，失去了反抗的餘力，如同落入蛛網的飛蛾。
血液順著肩頭流淌出來。丁寒呆滯的望著教堂的穹頂，他看不清天頂壁畫上的內容，但是可以確定不是《創世記》或者其他傳統內容，跟像是一群類似蛇的爬行動物糾纏在一起，互相啃食的畫麵。在他的視野中，整個穹頂在緩緩旋轉，就像是一個驅動龐大機器的齒輪，齒輪的間隙中不時往下流出紅黑色的液體……後來液體漸漸幹涸，齒輪發出痛苦的呻吟，形狀也開始變得扭曲，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扯，最後和被榔頭擊碎的玻璃窗一樣呯然碎裂。隨即赤紅色的火焰如洪水般湧入，吞噬著它們所觸及到的一切，在火光的深處依稀可見束縛在十字架上的少女的身影，赤色的長槍貫穿了她的心髒，銀色的長發在火海中舞動。少女艱難地抬起頭，左眼赫然有一道縱向暗紅色的傷痕，她笑了笑，輕輕說道：
“終於來了……”
丁寒猛然驚覺，自己依然躺在幽暗的教堂裏，身上酥軟的感覺已經消失，他起身尋找那個不由分說就把他推倒的家夥。十字架依然在眼前，隻是鎖鏈被扯斷了。
“你終於來了呢，眷屬。”
身後傳來銀鈴般悅耳的聲音，丁寒轉身，看見一位與剛剛幻像中別無二致的銀發少女坐在一旁的座位上，她的皮膚白如陶瓷，毫無血色。少女見丁寒轉身看她，慌忙捋了一下額發，試圖遮住左眼那道顯赫的傷疤。
“並不是我想來的……”丁寒有些生硬地答道。
少女注視了丁寒一會兒，垂下眼簾：
“是麼……但你確實把我喚醒了，從這一點上來說你確實已經是我的眷屬了。”
“你這樣太自作主張了。”丁寒擺手，“有個不會好好說話的家夥在我腦子裏喊話，非要讓我來把他的舊識帶出去，然後硬是把我送到這來了；而且剛剛是你沒經過我同意就來吸我血，不是我把血獻祭給你。”
“那個……是無意識的！”少女起身爭辯。
“唔……”丁寒移開了視線，剛才少女被前排座位遮擋，看不真切，而此時的少女像是一塊毫無修飾的美玉，展現在丁寒麵前，“你好歹披點東西啊！”
丁寒走上前，將自己的白披風給少女穿上，少女有些不知所措，低下頭像一隻貓一樣接受丁寒的饋贈。
“嘛……姑且告訴你，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我會帶你離開這裏。”少女的目光落向丁寒腰後的脅差，“這把刀是個‘媒介’，你現在最好不要使用，對於你來說很危險。”
“這不過是前輩送的飾品刀，而且我也不會去使用。”丁寒朝後腰看了一眼。
“前輩……麼？”少女自語道。
教堂的鍾聲打破了寂靜，有節奏的金屬撞擊聲回蕩在空曠的城市上空。有那麼一瞬間，丁寒察覺到少女眼中閃過了一絲驚恐和憤怒，大概是勾起了什麼痛苦的回憶吧。
突然間，丁寒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既然教堂的鍾聲仍在準時敲響，就佐證了自己之前的猜測，這個教堂果然還是有人在運轉它的。那些人的目的無非是阻止魔鬼的複生，而自己卻解放了魔鬼……
“棘手的事情發生了呢，本來不想把動靜弄得太大的。”少女看向門外，“那群人似乎已經來了。”
教堂的大門發出沉重的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