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顏蔻色的試講停止,卻沒有告訴眾人。她隻在茶館外麵留了一張告示,上麵是始航書院的地址和開課時間,再沒有一句多餘的呼籲之詞。
當日,始航書院來了新生五百,男女各半。顏蔻色一看這陣勢,隻有他們幾人上課是忙不過來的。便真的招來了靈澤帝當年的夫子,又加寫了一張告示招聘全職或兼職的老師十人,沒想到淩瀲灩和兮兒也在其中。
顏蔻色詫異,細問之下才知道淩瀲灩的假死使老郡王起了憐憫之心,對著淩霄寒發誓隻要自己的女兒活著醒來,什麼錯都是可以原諒擔待的。後來得知真相後也果真認命地認了兮兒做義女,由著兩人跟自己生活在一處了。
淩霄寒喜歡她了,自己要做的有意義的事情有了著落,淩瀲灩和兮兒的愛情也得到了老郡王的認可。顏蔻色一瞬間有些恍惚,有些眩暈,覺得這才是自己來到淩狐國之後做的一個長長的夢。一切好的太突然,又好的太美好了。
於是她便經常把手指放到嘴巴裏去咬一下,確定這是真的,或者至少讓自己長痛不如短痛地醒來。可是這一切還是頗為順利地進行著,都是她預想或者期待的樣子。
“傻瓜,別咬,我保證你隻會過得越來越好。”淩霄寒說,心疼地把她被自己咬出牙印的指尖放進自己的嘴巴裏。
“好到什麼時候?”顏蔻色恍惚著問,不敢置信。
“好完這一輩子,如果可能,再好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如果可能,我們永遠都不要分開了。”
一番折騰下來,顏蔻色的始航書院算是熱熱鬧鬧地辦起來了。然而,每個人都不像是預想的那樣輕鬆。尤其是歐陽懷遠和淩霄寒這兩個平日裏被朝政鬧得團團轉的大男人,平日裏出了宮門就是書院,沒幾天就吃不消了。
顏蔻色見淩霄寒和歐陽懷遠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也不強留,隻是“勒令”每人拿了五千兩銀子出來以資學堂的正常運營。
“她不是你家親娘子,也不是我歐陽懷遠的親妹子,隻有這始航書院的女夫子做的倒是真的。”歐陽懷遠嘴上抱怨說,錢卻掏的隻多不少。淩霄寒看顏蔻色的學堂辦得熱鬧紅火,自己也玩兒的高興,一天天得沒有累瘦,反而豐腴起來了,便多拿了一萬兩給她。顏蔻色高興,夜裏沒少用身體對淩霄寒“大獻殷勤”。
轉眼間,幾個月下來,顏蔻色拿著算盤算始航書院的收入和支出,雖說辦學目的是以接濟窮學生為主的,可是始航書院去的王孫貴胄和豪商巨賈也多,最後的結果倒是不虧反賺的。
與此同時,禦涼城內婦女讀書已然成了一種風氣,十幾歲的姑娘家,隻知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繡花,不讀書反而讓人笑話了。
看始航書院有這麼大的反響,顏蔻色很是得意,就要張羅著開第二家。
跟淩霄寒說時,他並不認同。“單是一個始航書院就比全城其他的書院大些了,再建一個,怕是已經沒有那麼多需要讀書的人需要你教了。”
“當然不是可著禦涼城這一個地方來了!”顏蔻色道,“要去別的城市開辦分校,要進步也不隻是讓禦涼城的女子進步,其他地方的女子該學的也是要學的。”
說幹就幹,顏蔻色打定了這個主意便找了周六日兩天去禦涼城之外的城市“考察”了。地點的首選是夏鞍,一來是顏蔻色對那段逃往經曆印象深刻,二來在夏鞍城裏呆過幾天,還算是多少知道那裏的一點兒民情。
淩霄寒不放心,自是要跟著。
可是顏蔻色不同意,說他:“你要是去了,軒兒和如願怎麼辦?”
她來淩狐國也快要兩年了,軒兒高了胖了,連如願都會叫爹地和媽咪,也能被哥哥小手扶著在庭院裏邁上幾步了。
“以前我們在遠疆,兩個孩子不都過的好好的麼?”淩霄寒不滿,這個女人越來越忙,明明是她自己都忙得要兩個寶貝了,卻生怕他照顧不好他們,跟他們不親近。
“不行,太後雖然看著年輕,畢竟也是六十多的人了,我們不能再讓她老人家看著孩子了。”顏蔻色反駁。
“給歐陽好了。”反正兩個笑家夥見了舅舅親熱得很。
“哥哥到現在要什麼有什麼,人長得也好,卻連房媳婦都討不到,可不能再讓他看孩子了,越看越不好找!”顏蔻色連忙說。
事實上她是覺得自己這些日子以來被淩霄寒粘的太死了,想找個機會自己獨自去做做事,主要是一個人呼吸一下外麵自由的風和空氣。
淩霄寒卻鬱卒了,以歐陽懷遠的條件要找一個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啊!他一把年紀了不肯成親還不是因為對女人不感興趣!哪裏關軒兒和如願的事?
可是對女人不感興趣,難道……對男人就感興趣麼?淩霄寒每次想起來總覺得毛骨悚然,生怕哪一天歐陽懷遠忽然狼性大發對自己……可是他和自己是最好的兄弟,即便他喜歡男人,自己也不能討厭他的吧?淩霄寒終於忍不住了去問他時,歐陽懷遠卻也隻是淡淡地一笑:“王爺不知道世界上有‘性冷淡’這一類型麼?”這是顏蔻色給他的評價,他倒覺得確切。也或者,自己是沒有遇到真正值得自己愛的人吧。歐陽懷遠心想,順帶著取笑淩霄寒:“以瑞王爺的姿色,臣,還是看不上的。”
淩霄寒被氣白了臉。白擔心了!
顏蔻色執意一個人去,淩霄寒又執意跟著。最後的結果是:淩霄寒找了輛寬敞漂亮的大馬車,把顏蔻色和兩個一臉新奇的小娃兒塞進去,自己穿便裝趕了,帶著三人往夏鞍方向去了。這自然不是商討出來的結果,是他瑞王爺的專製獨裁。
“娘親,外麵真好!”小如願正躺在顏蔻色的懷裏睡覺,從小到大隻在瑞王府、宰相府和皇宮呆過的淩雨軒扯扯顏蔻色的袖子小聲說。他沒有見過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沒見過小販扯破喉嚨的叫賣,沒見過雜耍、馬戲,甚至沒有見過路上孩子拿著吃的糖人兒。
如今看到了,隻是一味地覺得新奇。很興奮。
“是呢,外麵真好。”顏蔻色隨著淩雨軒掀開的布簾向外望去,附和著小家夥的話。這是要到夏鞍了吧?“到了夏鞍娘親買東西給你吃,好不好?”
“嗯。我要吃那個拿珠子穿成一串的!還有那個吹出來的小人!還有那個糖炒栗子”淩雨軒哪裏吃過這些市井的東西,馬上點頭如搗蒜,生怕顏蔻色反悔似的去親她的臉頰。
顏蔻色一時間心花怒放,都要忘了自己出來的目的了。
“王爺,可不可以停車?”她揭開布簾道。
“王爺,停一下好嗎?”顏蔻色對著充當起車夫來的瑞王爺道。
瑞王爺不明就裏,卻還是停了下來。於是顏蔻色就把懷裏的淩顏淵交給淩霄寒抱著,從淩霄寒腰間的荷包裏拿了銀子,帶淩雨軒往賣小吃的地方走去。
淩霄寒笑著看自己童心未泯的女人,隻是笑笑,並沒有跟上去。他是時候為她做些什麼了,顏蔻色不是原本就不喜歡一夫多妻的生活嗎?
顏蔻色帶淩雨軒買了糖葫蘆、麵人兒,又轉身去買旁邊攤位的糖炒栗子。因為怕沒有來過外麵的淩雨軒膽怯,便伸手抓緊了他的小手。
淩雨軒乖乖巧巧地跟著,突然發現了什麼道:“娘親,你看!”
顏蔻色順著淩雨軒的小手望過去,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隻見她頭發花白,臉上遍布著老人斑,眼睛不知是瞎的還是好的,一副怎樣也睜不開的樣子。雖然身上的衣服補丁摞補丁了,右手拄著的虎頭拐杖和左手拿著的紫漆碗倒是極好的,看上去也頗值幾個錢。
顏蔻色看得狐疑,卻心想淩狐國的社會風氣還算是好的,裝乞丐騙人的事還不是這些老古人能夠想到的,如果不是實在活不下去她也不會走這一步。
便拿了一吊錢讓淩雨軒給她。銅錢落到紫漆碗裏,發出“叮咚”一聲清脆的聲響。
“多謝夫人,多謝小少爺!”老人喜笑顏開,原本皺巴巴的老臉綻放成了一朵雛菊。
“不謝。”顏蔻色沒想到小小的一吊錢能讓她這樣高興,有些尷尬地說,就要走開。
誰知老婦人一手牽了她的袖子,笑道:“夫人,老婦我略懂一些周易之術,若是你肯多給我一吊錢,老婦人給你算個命,如何?”
還真是遇到騙子了?顏蔻色心說,既然會算命你怎麼不算算自己要怎樣過上不用乞討的日子啊,也不理她了,便拉了淩雨軒要走。
“夫人,你是未來之人吧?”老婦人突然說,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夠傳到顏蔻色的耳內。
顏蔻色的腳步驀地停止,她回視老婦人。“嬤嬤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