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個人和她愛的男人有太多的相似，卻又有太多的不同。她透過他去看淩霄寒，隻覺得所有的思念和擔憂在一時間傾湧而出，難以自處。
“大膽！”靈澤帝嗬斥道，眼神裏卻並無憤怒的神色，“顏氏，你可知女眷幹政該當何罪嗎？”
“臣妾知道。”顏蔻色還是不卑不亢的表情，讓靈澤帝都不由地在心裏暗暗地佩服她的膽量。“臣妾自幼父母雙亡，也沒有正式嫁入瑞王府的文案，所以全族隻有臣妾一人，倒是不怕死的。”
“怎麼？你為了老九，真的可以連性命都不要？”靈澤帝興味盎然地眯起了眼睛。淩霄寒這小子從小比自己在父王母後麵前得寵，現在又有一個這樣美麗貼心的伴侶，倒真是比自己做皇帝的好命得很。
“陛下，兒女私情自然是有的，卻又不僅僅局限於兒女私情。”顏蔻色說，試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第一，瑞王爺淩霄寒是百姓愛戴、聖上器重的一代戰神，若是被俘難以逃脫，也隻有兩種可能，要麼自盡報國，要麼效忠對方。這兩個結果，對淩狐國來說都是巨大的損失，靈澤帝是個有感情有血性的真男兒，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第二，瑞王府裏尚有未成年的小世子和不到半歲的郡主，他們需要爹親，而蔻色，也不能看著他們變成沒有父王的可憐孩子。”
“第三，臣妾雖是女子，亦知道為國盡忠，有國才有家的道理。既然男兒能上戰殺敵，為何女兒不能？”
顏蔻色跪在地上，把自己的理由對這靈澤帝娓娓道來，她不知道，自己一副義正詞嚴的模樣倒是深得他心的。
“好一個顏蔻色啊，”靈澤帝笑，滿心都是對這個女人的佩服。天下間居然有這樣深明大義又果敢英勇的女人！可是看顏蔻色柔柔弱弱的樣子，卻是沒有半點張力的，好像自己聽到的那番話跟眼前的人毫無關係。自己的九王弟是得了個寶貝啊，靈澤帝想，眉目含笑。“可是你知不知道，朕的九王弟朕自己最清楚，他是寧死也不肯叛國的。”
顏蔻色聞言劇烈的顫抖了一下，什麼？！靈澤帝的意思是要犧牲淩霄寒了？！
靈澤帝沒有錯過顏蔻色稍縱即逝的擔心，笑得極其惡趣味。“你說，朕還是否願意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去營救他呢？”
“陛下會的，”顏蔻色咬了下嘴唇還是裝作波瀾不驚的樣子說。
“哦？你以為憑什麼呢？”
“憑得就是陛下給了瑞王爺一半的兵權他都不肯擁兵自重；憑得就是瑞王爺對陛下一片赤誠、愛戴有加；憑得就是在百姓們心中，淩家的人不僅是皇室，還是有血有肉的人！”顏蔻色說，一副豁出去的樣子。
拿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和手足之情來激他，總是對的。
“哦？”靈澤帝對眼前這個女人的興趣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她若不是自己的弟妹，他倒是願意把她留在身邊的，當妃子也好，第一個女官也罷，哪怕隻是做朋友，他淩壽坤也不介意養一個閑人的。“要是我怕他擁兵自重呢？就是要害他呢？”
“陛下不會的，”顏蔻色白了一張臉，卻還是強撐著說，“陛下若害他，臣妾就自己去救，救不出來還算罷了，若是瑞王爺平安出來，那淩狐國可就要易主了！”
“大膽！”靈澤帝拍案而起，顯出生氣的樣子來。“顏蔻色，這話是誰教你說的？”
“是臣妾自己對社稷形式的分析，”顏蔻色倒是麵無懼色，“當然，還有對人性的認知。”
“哈哈哈哈哈”靈澤帝又坐在了龍椅上，仰天大笑起來，“好一個分析，好一個認知！顏蔻色，你是朕見過的最有種的女人！”
當然，也是最漂亮的女人。
“臣妾救夫心切，望陛下成全！”顏蔻色恭恭敬敬地對這靈澤帝磕了三個頭說。她長得那麼柔弱，眼睛裏卻藏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決絕。靈澤帝看著她，眼裏的激賞再也藏不住了。
“準了。”他開口答應她，看到她眼睛裏驀地增添的神采來。
淩霄寒和顏蔻色的事情，靈澤帝也有耳聞，他知道，能入得了淩霄寒眼的女子，定然不是庸脂俗粉。卻沒想到此女不僅容貌過人，連性格也是一等一的，別說是世間的女子，縱是男兒，也沒有幾個能媲美的罷！
“朕的九王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猛鬼域得了他，定會好吃好喝地招待，所以，你不必擔心他的安危。”靈澤帝又問道，“需要朕為你做什麼？”
“有，臣妾要隨寧王爺出征，但是寧王爺曾對臣妾……”顏蔻色有些為難地斟酌著措辭，但是靈澤帝已經大概地明白了。
“寧王爺曾經對臣妾有些逾矩之想。”古人的話拐來拐去地還真是麻煩，顏蔻色鬱悶地想，卻終是知道如何表述了，“還望陛下多多提點寧王爺，保護臣妾清白。”
她可不想還沒“獻身”那個什麼獨孤逍遙卻先被淩霄寒的皇兄給玷汙了。
“蔻色放心。”靈澤帝說，便寫了文書給淩子敬傳了去。
歐陽懷遠雖然同意顏蔻色敵營救人的想法，可是終歸是放心不下。他幹脆去求太後照顧淩雨軒和淩顏淵，自己也騎了馬隨寧王爺淩子敬的軍隊出征去了。
“唉，蔻色，打個商量如何？”騎在馬上一身戎裝的淩子敬說道，成功地把神遊的顏蔻色吸引回來。
“怎麼？”她問，心想淩家的男人倒真是會長，每一個都漂亮到不行。
“如果我幫你救出淩霄寒，以身相許怎麼樣？”
“……”顏蔻色不語。
這個問題，淩子敬已經問了她一路了。三天的接觸下來，她發現淩子敬這人就是如此，雖然平日裏嘴巴貧又見了美人兒邁不動步子，處理起公事來倒是有模有樣的，人也不壞。
“本王說真的呢，蔻色。”淩子敬見顏蔻色還是那副笑而不語的溫柔表情，心內不覺癢癢的，又逗她。
“那王爺救不出我家王爺呢？”顏蔻色反問，“是不是會因為我沒了夫君憐我，還是讓我跟寧王爺啊？”
將是們哈哈大笑，歐陽懷遠也跟著莞爾。
也許是軍隊中有了顏蔻色這個美麗女子，平日裏沉悶的氣氛變得極其活躍起來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這個柔柔弱弱的女子身上，心裏疑慮重重，她是要去哪裏呢？為什麼會需要寧王爺和歐陽宰相保駕護航呢？
淩子敬尷尬：“啊，這個我倒是沒想到，不過如果九王弟有個三長兩短，當王兄的為其照顧妻兒自是義不容辭。”
顏蔻色不願別人說淩霄寒的“三長兩短”，她覺得他不會有什麼“三長兩短”的。於是他向淩子敬望去，正色道：“那我替我家王爺多謝寧王爺的仗義相助了。不過我家王爺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那是自然！”淩子敬馬上說，生怕顏蔻色誤會自己的意思。
從禦涼城到遠疆，即使快馬加鞭也需要六七日的行程。顏蔻色白日裏趕著路，有歐陽懷遠陪著，淩子敬鬧著倒也沒什麼，隻是一到夜裏便輾轉反側，腦子裏滿是淩霄寒的身影。他過得好不好呢？那個獨孤逍遙會不會虐待他？會不會嚴刑逼供？自己給他的護身符還帶在身上嗎？那個金豬香囊呢？
“淩霄寒，據說你們淩狐國的皇帝派了你同父異母的哥哥淩子敬來救你出去，你說他成不成呢？”
這日，獨孤逍遙對淩霄寒說，且說淩霄寒已經在獨孤逍遙的軍營裏被困了半月了。猛鬼域無人不知他的本事，便安排了幾百人專門看守他，出來進去，白天是活人晚上是鬼士，可謂苦不堪言。
淩霄寒不置可否。“獨孤逍遙，你以多敵寡實在算不上本事。”他說，“要殺要剮隨你意，至於通敵叛國的事，倒不是我淩霄寒會做的！”
“瑞王爺，話不要說的太早，更不要說得太絕嘛，”獨孤逍遙笑道，“你在我猛鬼域，依然是受到王爺的禮遇，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得到的財產土地和將士相比於淩狐國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怎地不比淪為階下囚要強得多？”
“獨孤逍遙，你要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是為了錢和權利活著的！”淩霄寒道，卻猛然發覺自己脫口而出的是顏蔻色的論調。
蔻兒，那個特立獨行的女人，她還好嗎？
“王上，有一女子求見。”是日，兩軍的戰火剛熄，有將士來報。
“女子？什麼樣的女子？”獨孤逍遙心下納罕，此處兩軍交戰，能逃的百姓都逃光了，怎麼會有女子呢？
“是……”通報的將士想了又想，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描述，“是……很漂亮的一個女子，但是穿得像個村姑。”
“嗯？讓她進來。”獨孤逍遙說，很是好奇。
少頃，一個村姑模樣的女人被帶進了軍帳來。獨孤逍遙望過去，不由地呼吸一窒。
隻見她上身穿一件綴著補丁的月白夾襖，下身淺藍色長裙，一頭沒有任何裝飾的金色長發散落下來披在肩頭，嘴唇和皮膚是沒有血色的蒼白，褐色的眼睛大而哀怨，在兩顆同樣顏色的淚痣映襯下有一種詭異的美感。她的小腳是赤著的，上麵還有新鮮的泥巴和血跡。
“民婦劉葉氏參見王上！”來人乖順地跪地行禮，眼睛裏是莫名其妙的倦意和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