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身子骨倒是還硬朗,隻是偶有惆悵,總愛在村邊斬馬橋上吟詩填詞。”
李伯言淡淡一笑,老辛也算是個人物了,自己老爹是金朝的朝散大夫,年少殺敵南歸,沒想到報國心切,卻白白誤了自己三十年的大把光陰。起義反今,血戰沙場,結果南歸之後,江西、江陰、湖南、湖北,轉運使、安撫使做了個遍,命運好像在跟這位歸正人開玩笑一般,兜兜轉轉,不是開荒就是治安,這還是他的抱負?
“李家小兒何在!”
一聲怒喝,將李伯言的思緒扯了回來。
臥槽!
李伯言這還沒反應過來,一柄劍就這麼刺了過來。束冠山羊須,英雄已遲暮。居然還有如此氣勢!
仇巾眉眉頭一挑,抽劍迎上。這是李伯言頭一回目睹仇巾眉拔劍實戰。兩人劍聲乒乓,趕過來的範氏以及辛家二子,紛紛在旁勸阻。
辛棄疾怒目圓睜,一劍挑開仇巾眉的兵刃,怒道:“莫要再勸,此子乃逼死晦翁的李家小兒,吾定要取其首級,以敬晦翁再天之靈!”
李伯言見情勢不妙,立馬喝道:“稼軒先生莫要人雲亦雲,晦翁之死,絕非晚生所致,而是晦翁死意已決,想拉上晚生做墊背。”
“一派胡言!看劍!”
一旁的範氏見兵戎相見,急得掉眼淚,“幼安,莫要打了!莫要打了!克勤、主敬,還不攔著你爹!”
辛家二子上前幾步,又被那劍刃逼得連連退步,一時也隻能在口頭上勸阻。
砰!
仇巾眉一劍挑過去,順著老辛的劍柄怒壓下去,直接讓老辛放開了劍柄,落在了一旁的小池塘內。
辛棄疾連連退步,兩個辛家的兒郎扶住辛棄疾,邊上的小兒哭著拉了拉老辛的衣袂,“阿翁別打啦,阿翁別打啦……嗚嗚嗚……”
辛棄疾喘著氣兒,摸了摸小娃的頭,歎道:“人老不中用了。”
“稼軒先生何至於斯?”李伯言拾起一旁的劍,遞還到辛棄疾麵前,“素聞稼軒先生文韜武略,伯言攜老師薦信,特來拜謁,無意觸怒您。”
“哼!無恥小兒,子直公的門生又如何,不見!不見!汝走吧!”
“稼軒先生聽伯言一句。”
“克勤,送客!”辛棄疾轉身,背朝著李伯言,一副不屈不撓的樣子。
一邊還大李伯言七八歲樣子的辛竭也是一副冷漠臉,說道:“走吧,莫要讓家父難堪。”
李伯言將劍遞到辛竭手中,朝辛棄疾一拜,說道:“晦翁之死,實非吾願。然逝者已故,再談恩怨是非,顯得晚生無理取鬧了,隻是稼軒先生,就甘願這一輩子碌碌無為,躬耕隱歸嗎?您的王師北定之誌,您的美芹十論呢?還是說,被這朝堂壓垮了脊梁?”
辛棄疾依舊背對著李伯言,一言不發。
“壞人!傷我阿翁,快走!快走!”
小娃兒用手拍打著李伯言的衣裳,順帶著將兩掛黃龍鼻涕擦在了李伯言衣服上。辛竭冷冷道:“伯言再不走,就不要怪我趕人了。”
李伯言無語了,為了一個朱元晦,陳傅良如此,辛棄疾如此,他不知道,將來會有多少個仁人誌士,站在他的對立麵。置之死地而後生,朱元晦,你特麼贏了!
但讓我李伯言認輸,門都沒有!
“伯言會在江西上饒小住幾日,若是先生想明白了,喚伯言來便是,告辭了。”
李伯言長拜,在老辛的沉默中,失望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