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張玉娘——半死桐「之拾玖」(3 / 3)

值得再提的是,她和其他大多數才女一樣,聰慧過人,相伴著書、畫、琴、竹、月和酒,在文學的造詣上一點也不比當時那些聞名於世的男文人低。她沒有局限性、意境異常開闊的詩風實在值得稱道。在這一點上,連李清照也似弱於她。

她的詩歌體裁也很廣,有絕、律、四言、六言等,更難得的是長於古風——難為了一個女孩子——她那麼早就逝去,不是女孩子又是什麼呢?

她為情而死,天地為之變色。

“關山一夜愁多少,照影令人添慘淒。”是她的愁情;

“閑看蠟梅梢,埋沒清塵絕。”是她的閑情;

“寶鏡照秋水,明此一寸衷。素情無所著,怨逐雙飛鴻。”是她的素情;

“澹泊羅衣裳,容顏萎枯槁。不見鏡中人,愁向鏡中老。”是她的悲情;

“汝心金石堅,我操冰雪潔。”是她的純情;

“此景誰相問,飛螢入繡床。”是她的苦情;

“自是病多鬆寶釧,不因宋玉故悲秋。”是她的柔情;

“流星飛玉彈,寶劍落秋霜。”是她的豪情;

“勒兵嚴鐵騎,破虜燕然山。宵傳前路捷,遊馬斬樓蘭。”是她的愛國情;

“獨此弦斷無續期,梧桐葉上不勝悲。抱琴曉對菱花鏡,重恨風從手上吹。”是她的癡情;

……

我們每次讀她,都像體味一杯茶的水意浩然,而茶有多種,滋味萬千;每次觸碰到她不同時段不同時刻的感情,都好像看見自己多年前的哪一段日月,泊在月光或日光裏,淡淡地照亮,分明是停止的,然而心裏以為那些光線會徐徐移動……我們擦肩而過時,你記住了誰的臉?誰又記住了你的?風雲際會也隻一片水墨,我坐船經過月下,停駐在這裏,種起半坡的蘭,等你來看。

而乍一看,它們似乎也沒什麼,毫不光彩,奪不去我們的心神;細勘細想,這種簡單而容易靜心的聲音無處不在:夜色中階雨久滴,深巷裏鞋跟踏石,黃昏畈上棒子打穀,仲夏夜樹鳥斷鳴……輕輕呼吸,靜靜回味,如此普遍的句子,即可輾轉塵世,混入了春秋。此刻,因了泊心相聽,它們也會為了你蓄滿柔軟,清音消滯,玲瓏剔透。或許,任何人任何時辰都是一段片刻裏的傳奇……

世間蒼黃,我以它們而青——那些要什麼有什麼、神一樣的漢字。我讀著它們的時候,正下著窗簾,嫩陽初醒,光影很低。它們散在案頭,窗外正有一株從她的詞中長出來的梧桐。

[詞人小傳]

張玉娘(1250—1276),處州鬆陽(今浙江麗水)人。字若瓊,自號一貞居士。南宋末女詞人。卒時不滿27歲。她出身於仕宦家庭,自幼飽學,敏慧絕倫,喜好文墨,尤擅詩詞,她的詩體裁多樣,且長於古風。題材和風格也迥然相異。當時人曾經將她比作東漢曹大家(班昭)。後人將她與李清照、朱淑真、吳淑姬並稱宋代四大女詞人。

然而,她才豐而運蹇,未盡其才,將婚而逝,事追“梁祝”,一生充滿了痛苦與坎坷。

張玉娘不僅生前不幸,而且死後也是不幸的,一直淹名不存。直到清代順治年間,著名劇作家孟稱舜發動鄉紳為她修墓擴祠,刊印《蘭雪集》,並創作了著名的35折傳奇劇本《張玉娘閨房三清鸚鵡墓貞文記》,玉娘的事跡和作品才得以流傳。但因印數不多,流傳不廣,知者甚少。

有《蘭雪集》兩卷,留存詩詞100餘首,其中詞隻有16首。有人稱之為李清照《漱玉集》後第一詞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