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難熬的夜(1 / 2)

川東山區,天天漸漸亮了。

遠處的山巒上,一縷霞光從黛色、灰色的雲層中透出來,雲層漸漸變薄。霞光向著淺紅變換著,越來越淡,最後烘托出一輪紅日。此時,風停了,雨也停了,被雨洗過的山區清新而安祥,完全忘記了昨日的無情和瘋狂。

四方形崗亭裏,程其凡和董玉潔相擁而坐。

他們講了大半夜的故事。

董玉潔講的是醫院發生的、或從病房聽來的故事。醫院裏每天都圍繞著疾與病、生與死上演著一幕幕令人唏噓不已的故事,有父母傾其家產救治子女的,有子女忙著爭奪家產把父母扔在醫院不管不問的,有麵對疾病坦然相對的,也有在生命的終結時遺恨綿綿的,董玉潔選了其中幾個感人的講給程其凡聽。

程其凡則講的都是部隊裏發生的故事,都是自己或者戰友們的親身經曆,展現出的是軍旅生涯中“血染的風采”。

講到後來倆人都講累了,眼睛也開始打架。程其凡說:“我們倆不能一起睡著,隻能輪留打個盹。”

董玉潔說:“好,一人一個小時。”

就這樣,後半夜兩個人輪流打著盹。

這會兒程其凡在打盹。董玉潔用身子蓋著他,擋著帶著寒意的晨風,想讓他多休息一會。

昨晚,程其凡講了一個關於羅正的故事,給董玉潔留下了極深的印象。董玉潔一直琢磨著,不知是程其凡哄她玩的,還是真的。

在昨晚的雨聲中,程其凡繪聲繪色地說起了羅正:“那是79年的事,正是對越自衛戰。戰爭剛開始時是很殘酷的,那個時候很多士兵都沒見過真正的戰場,初上戰場發生了許多不該發生的事。一個戰士看見一個受傷的越南女子,就上前去背她,誰知那個女子在他的背上抽出匕首,從背後捅死了戰士。還有一個坦克兵,在戰場上不知輕重地露了一下頭,腦袋瞬間就被削了一半去,當時坦克裏的士兵就全吐了。就是在這種形勢下,羅正他們連上了戰場,羅正當時是指導員。他們連上去的時候,由於推進得太快了,後續部隊還沒上去就到了前線。當他們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已經晚了,已經是孤軍深入險地了。

“第二天,他們不幸被越軍的二個營包圍了,明顯的敵眾我寡,不成比例,仗沒法打了,打下去就是全連覆沒。連長準備投降,羅正不同意,就在陣地上,一個指導員、一個連長爭執起來。連長說:“現在敵人數倍於我們,打下去就是全軍覆沒。”羅正說:“以少勝多的例子有很多,我們可以智取。”連長說:“現在我們地形不熟,智取談何容易。”羅正說:“就是全軍覆沒,也不能向敵人投降,我們軍人要有軍人的骨氣。”連長說:“投降是保存實力,是珍惜生命,不能做無謂的犧牲。”羅正說:“即為軍人,就應該為軍人的榮譽而戰,時刻做好為祖國犧牲的準備。”倆人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後征求班排長意見,結果是隻有一個排長和一個班長讚成羅正的意見。連長說少數服從多數,羅正說你是軍事長官,你說了算,但我保留意見。

“就這樣,當連長宣布投降、帶領全連打出白旗時,羅正帶著二個不願意投降的排長和班長從後山悄悄地向外潛逃,居然逃出了敵人的包圍圈。他們3個人在山裏潛伏了3天,不敢動,倒處是越南人。渴了就喝山泉水,餓了就抓田鼠吃,直到我們的大部隊打進去,他們才出來。由於他們潛伏了4天,把周圍越南人的情況摸清了不少,對後麵上來部隊的戰鬥很有價值。那一仗中方打得很順利,羅正也立了一等功。回來後就連升二級。”

董玉潔問:“那個連長呢?”

程其凡說:“戰爭結束後交換俘虜,回來了,最後和那一個連的戰士一起複員回家了。”

這個故事讓董玉潔對戰爭有了真切的感覺。

看看睡著的程其凡,她想,羅正當然是好樣的,寧肯冒險在敵戰區闖出一條生路,也不願當俘虜。但對連長和那一連人的處理好象不大公平了,敵眾我寡,不作無謂的犧牲也沒有什麼大錯,這在當時也隻能這樣,不管怎麼說生命是最寶貴的。她讚成戰爭中美國人對生命的尊重,戰爭不利就舉手投降,戰俘回去,一樣受到的是熱烈的歡迎。她想,這可能就是中西價值觀的不同了。

程其凡睜開眼睛:“天都亮了。我睡著了?玉潔,你怎麼不叫我?”他覺得頭有些沉沉的,渾身無力。他努力讓自己的精神振作起來。

董玉潔說:“其凡,你說實話,昨天說的羅正的事是真的假的?不會是為了鼓勵我戰勝這荒山野嶺,編出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