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一縷心思 織就九張機(1 / 2)

九張機 無名氏

一張機,采桑陌上試春衣。風晴日

暖慵無力,桃花枝上,啼鶯言語,不肯放人歸。

兩張機,行人立馬意遲遲。深心未忍輕分付,回頭一笑,花間歸去,隻恐被花知。

三張機,吳蠶已老燕雛飛。東風宴罷長洲苑,輕綃催趁,館娃宮女,要換舞時衣。

四張機,咿啞聲裏暗顰眉。回梭織朵垂蓮子,盤花易綰,愁心難整,脈脈亂如絲。

五張機,橫紋織就沈郎詩。中心一句無人會,不言愁恨,不言憔悴,隻恁寄相思。

六張機,行行都是耍花兒。花間更有雙蝴蝶,停梭一晌,閑窗影裏,獨自看多時。

七張機,鴛鴦織就又遲疑。隻恐被人輕裁剪,分飛兩處,一場離恨,何計再相隨?

八張機,回紋知是阿誰詩?織成一片淒涼意,行行讀遍,懨懨無語,不忍更尋思。

九張機,雙花雙葉又雙枝。薄情自古多離別,從頭到尾,將心縈係,穿過一條絲。

輕絲。象床玉手出新奇。千花萬草光凝碧。

裁縫衣著,春天歌舞,飛蝶語黃鸝。

春衣。素絲染就已堪悲。塵世昏汙無顏色。

應同秋扇,從茲永棄。無複奉君時。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聽昆曲《牡丹亭》,一個女子,柔韌纏綿地低唱聲,撥動每個人薄脆的心弦。緩慢的節奏,溫軟的情思,似要將心隨之融化在一起。腦中頓時浮現四個字:“春絲如線。”就是這妙不可言的四個字,拂去了落在書卷上的塵埃,讓春風翻到了一個詞牌叫《九張機》的這一頁。

因為有位女子,正用如線春絲,一針一線,連連織就九張機。

在兩個人夢境裏,織就一個人的錦瑟,一個人的流年。

寫這首《九張機》的作者,是無名氏,詞卷收入至《樂府雅詞》。我問友:“《九張機》的作者,應該是個民間女子吧,表達她對春光的熱愛,對愛情的向往。”友答:“絕不是女子,是文人托女子的口吻而寫。”我笑:“寧願是個平凡的民間女子所寫。”友亦笑:“你便當成一個女子寫的吧。”讀這首詞,就恍如看到一個民間女子色彩紛呈、形象鮮明的生活畫卷。她采桑織錦,惜別懷遠,將詩情、離愁、相思都紡織在錦緞上,希望有情人可以解她心意。一擲梭心一縷絲,如此巧妙的心思,連織九張機,真是九曲回腸、耐人尋味。

一張機,讓我們看到一個樸素的女子,在陌上采桑,被大自然的春風熏染,流露出慵懶陶醉的嬌態。枝上桃花開得妖嬈絢麗,流鶯婉轉的歌聲令人癡迷,讓她舍不得歸去。每次看到陌上桑,就會想起秦羅敷,那個在春天陌上采桑養蠶的羅敷女。從此,這棵桑樹,在任何朝代,都長滿嫩綠的桑葉,仿佛桑樹的前生,就是羅敷女。

兩張機,有打馬而過的行人遲疑不決,欲行又止,女子回眸一笑,卻怕被花草知曉嬌羞的女兒心事。她隻將深情蜜意藏於心間,遮掩多情的秘密,眼眸裏卻又流露出依依不舍的情意。從此,相思就這樣深種,一夢難醒。

三張機,蠶老雛燕紛飛,吳王的館娃宮,宮女們須更換舞衣,這些民間少女,要開始緊張地織錦勞作。

四張機,她一邊紡織一邊止不住相思,卻沒有因相思而停下機杼,而將自己的相思之情,一絲絲織進了錦緞裏。來來回回地纏繞,她心靈手巧,一朵清雅別致的蓮花就這樣織成,可心中的離情別緒,卻怎麼也理不清。讓我們看到一個少女,一點幽情動早,就這樣誤入春風花海,惹來相思無限,不知該如何讓自己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