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五張機,這位多情的少女,默默地將相思的詩句,順著橫紋,織在錦繡上,又憂心著,詩中的寄意不被情人所理解。
“不言愁恨,不言憔悴,隻恁寄相思。”她重複用了兩個“不言”,是這樣不願傾訴自己的離愁別苦,不願讓心上人知道她憔悴的容顏。隻將相思寫入詩中,借錦緞,將寸寸柔腸和縷縷情絲細細地織進去。這般深情,用織錦的方式,巧妙地表達,讀來新穎,實在是妙處難與君言。
六張機,她看到錦匹上,花間蝴蝶雙飛,更添了她相思情愫。如此情不自禁地停梭一晌,往窗外多看了幾眼。陌上,春光漸行漸遠,而那時行人,早已不知消失在哪一處春色芳菲的路徑,是否還記得那回眸的一笑?記得返程的路?
七張機,她織成了戲水鴛鴦的圖案,以為這樣便可以雙宿雙棲。心中卻不禁遲疑,唯恐這鴛鴦,被無心之人裁剪,從此勞燕分飛,反惹來離恨,再無計可相隨。似聽到她在怨歎,早知道有今日這樣難以排遣的離恨,當初莫若不要相識。不相愛,就不會有相思;不相聚,就不會有相離;不相依,就不會有相棄。
八張機,回紋知是阿誰詩?回文詩(舊稱回紋詩),是一種按一定法則將字詞排列成文,回環往複都能誦讀的詩。這種詩的形式變幻無窮,奇巧無比,可以上下左右,顛倒著讀,也可以順讀、反讀、斜讀,隻要遵循規律,任意一種方式,都可以讀成優美的詩篇。最為絕妙,廣為流傳的,當為蘇蕙用其絕代才情,寫給她丈夫的璿璣圖。那是一篇從八百四十一個字排成的“文字方陣”,讀法千奇百怪,可以衍化出數以千計的各種詩體。多少人爭相傳抄,費上幾年工夫去讀,可是能讀懂的人卻廖若晨星。蘇蕙是用她曠世之才和一往情深,才寫就出一幅這樣玄妙超然的“璿璣圖”,可謂千古稱奇。而這位少女,借蘇蕙的回文詩,表達自己的心意。隻想將這別出心裁的回文詩,用五彩絲線,織成錦繡,遙寄情思。
九張機,並蒂花,連理枝,都已織成,可相離多時的人,卻依舊不得相聚。她怨怪那薄情男兒,輕言別離,流連湖光山色,不思歸路。歎自己一片多情,從頭到尾,將心縈係成一條絲線,素手織就同心結。誰知鴛鴦失伴,連理分枝,惹來幽恨,枉自斷腸。
提筆至此,突發奇想,問友:“釋、道、儒,你更喜何種?”友答:“釋家絕情,道家清修,儒家入世。”我不解:“釋家為何絕情?”友答:“佛家勸人為善,寡欲清靜,卻是好的。
那清修者,斷了男女之情,豈不缺憾!”一語驚心,方知世間萬物,皆為情生。
佛家有經卷《三世因果經》,告知世人,每個人的三生,都已注定。因果循環,前世種下何因,今生就要自嚐結下的果。所以才會有眾生萬相,有人為權貴降相,有人是草野莽夫;有人善良敦厚,有人奸惡陰邪;有癡情種,也有負心人。
據說,在陰司,有一專管天下怨女癡男的徇情官,他主導著紅塵男女的情愛。多少繁華地,成了佳人塚;多少溫柔鄉,成了英雄墓。既知韶光似雲煙過眼,緣來時,當好自珍惜,不辜負人間風月,錦繡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