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傭兵們感覺自己已經看到死神的微笑時,艾爾文的四名戰士突然停止攻擊並後撤數步,隻保持著警戒的姿態盯著麵前的人影,傭兵們愣了一下便立刻如獲大赦地衝出了院子消失在黑暗的街道中,留下幾個失血過多和行動不便的人絕望地看著亞斯坦等人。
“告訴剩下的人:古特聯合部落的《可汗法律》第七條規定,嚴禁任何個人雇傭職業武裝團體作為護衛。今晚你們就是在這裏留下幾條人命,也隻會定義為尋釁挑事,如果不怕的話就回去叫援軍吧。”亞斯坦身後響起艾爾文冷靜的聲音。
“誤會……誤會……”被艾爾文放倒在地的大個子此時因失血不停地發抖,聲音也顯得有些虛弱:“那老板常請我們喝酒,剛剛跟我們說有人鬧事砸店,我們才過來幫忙,沒想到是誤會……”
“我們沒下死手,你們自己收拾收拾回你們的營地吧。”這夥傭兵明顯還是終日在街頭鬥毆、做保鏢的打手,隻是裝備好了一些。自己還是高估他們了,艾爾文不禁想道。
“哦對了,我們留下的人比剛才和你們打的這群更強,如果想報複的話,歡迎回來。”亞斯坦輕蔑地看著對麵的人群。
“不敢……不敢……”幾個傭兵草草包紮好傷口,互相攙扶著走出了院子。
“艾爾,我們還去那邊看看嗎?”亞斯坦想到已經耽誤了二十多分鍾,便詢問艾爾文是否還要繼續調查尖叫聲的來源。
“去。不過……路上小心點,記得囑咐其他人一聲。”吩咐罷,艾爾文等人收起兵器,慢慢消失在了維爾斯濃厚的夜幕中……
——半小時前
“快——快告——告訴我,走——走半天了。”醉酒的傭兵搖搖晃晃地跟在一個英武的草原人身後,對他的向導抱怨著。
“不要急,我們需要找一個沒人的地方。”細眼鷹眉的古特人不慌不忙地說著,一閃身進了一個胡同。能在如此黑暗的環境中找到這種小巷子的隻有在維爾斯長期生活過的人才能做到。醉漢一時沒找到他的向導,很快古特人又走出來,把他拉進了胡同。
“聽著,接下來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告訴,不管是誰要問你,知道嗎?”古特人看上去格外小心謹慎。
“你——你快——快說。”
“……然後我們就看到了真正的吸血鬼——蒼白的皮膚,血色發光的雙眼,還有很多披著血跡斑斑的鎧甲。”
“即使是古特勇士,拿著火把的手也無法控製地發抖。”
“那是一種來自原始本能的恐懼,仿佛兔子遇見鷹一般,哪怕你精神堅韌如鐵,在第一次麵對吸血鬼時也無法抑製自己軟弱的身體。”
“隻有英武的可汗還沒有失去控製,他揮舞著彎刀,帶領我們衝出了吸血鬼的包圍。但我們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最後隻有我和可汗衝出了重圍。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想從軍,隻做了個傭兵保鏢之類的,混口飯吃也不錯。”
“你要聽的就這些,也是可汗下令封鎖的消息的全部內容。”
“即使是鷹翼營的騎兵隊長……恐怕也沒有那麼強的戰鬥力吧?”醉漢的語氣突然變得異常冷靜。
“!”古特人身體突然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恢複原樣:“鷹翼營的騎兵隊長為了掩護我們死在吸血鬼手中。草原會庇護他的靈魂。”
“貝斯圖爾,古特鷹翼營總隊長,長期呆在軍營中訓練的習武狂人。在庫倫的競技大賽上力壓戰酋長阿雅克,被塞加可汗破格提拔至鷹營,後來在與卡拉迪亞的戰爭中刺傷皇家騎士團團長救下可汗,因功封總隊長統領鷹營。”幾分鍾前還連話都說不清楚的“醉漢”,此刻變得理智而冷靜,緩緩地說著一個人的生平和經曆。他對麵的古特人聽著對方的敘述,額角漸漸有汗流下,所幸街燈不甚明朗能讓古特人把自己的麵部表情隱藏在陰影中。
“可惜的是戰爭結束後不久,貝斯圖爾率部參與對古戰場的警戒時遭遇偷襲,當晚貝斯圖爾正好換值回到城中而未能參與戰鬥,他也把這件事當做自己的責任,認為如果自己在駐地的話應該多少能夠保護自己的部下不受戕害。從此他決定‘戴罪立功’,向可汗提出申請要求承擔查清那次襲擊事件的責任。”
“然而戲劇的是,還沒等貝斯圖爾查清事情,可汗便失去了耐心。塞加可汗下令鷹營騎兵——鷹眼和殘餘的鷹翼,以及自己的近衛兵團,三支馳騁於古特草原的勁旅隨從他們的可汗清掃草原,然後在維爾斯的郊外重蹈覆轍。塞加可汗逃出生天後對這件事絕口不提,貝斯圖爾也失去了音信。”
“幾天前,白晝爐火中闖入一個渾身是血、臉上布滿傷痕的精壯漢子,用古特語說自己是被吸血鬼襲擊的商隊的生還者。騰吉收留了他並讓他成為自己旅店的保鏢隊長。”
“然而,就在剛剛,這個保鏢隊長因為一匹馬的誘惑離開了酒館,和一個不懷好意的人做交易。現在這個不懷好意的人揭穿了他隱瞞的過去,那麼,你要怎麼處理呢,貝斯圖爾隊長?”‘不懷好意的人’略帶挑釁地看著對麵的古特人。
“我也希望我能成為貝斯圖爾,但我不是。如果我是的話,早就被維爾斯的平民認出來了。”
“是嗎?那能不能請你允許我用手拽一下你左邊耳朵下麵的傷疤呢?”
“……”伴隨著刺耳的出鞘聲,貝斯圖爾抽出了腰間的彎刀,然後反手握緊了刀柄。
“哈哈哈哈哈哈,鷹翼的隊長原來也這麼衝動嗎?!”對麵的人突然爆發出一陣笑聲,似乎絲毫不在乎被他激怒的人已經拔出武器準備要他的命。
“你,究竟是誰?”貝斯圖爾逼近了彎刀,身體微微前壓,已經準備好了隨時衝上去結果這個已經知道太多的人的性命。
“你也不用急著殺我”那人抓住身上披著的遊牧袍一把扯了下來,露出在隱約的月光和油燈照耀下蜿蜒著幾條傷疤的精瘦軀幹,然後抓住自己的眉毛和濃密的大胡子一把撕了下來,露出了古特人標誌般的細眉以及人中上的一條短刀疤。他帶著詭異的微笑繼續說道:“因為從各種角度來講,此時此刻更想要殺死對方的人應該是我才對——還認得我嗎,貝斯圖爾隊長?”
“……西達爾”貝斯圖爾進一步捏緊了刀柄:“你想要什麼?”
貝斯圖爾清楚地記得,麵前的人正是因高超的馬術和詭異的騎兵戰法而統治了整個古特大草原的野外的馬匪幫匪首。他胸口和人中上的一道刀疤是自己在鷹翼騎兵營的一次剿匪行動中刻下的。鷹翼騎兵不分晝夜地強行了整整兩天才得以憑借從細微的蹄印留下的信息找到西達爾的部隊,馬匪們當時剛剛掠奪過一個村莊匿行到維爾斯草原邊界的小山穀中,貝斯圖爾利用地形發動的衝鋒將馬匪們完美地封在了穀中,眼看著鷹翼就要將敵人一舉殲滅時,被稱為“人馬”的西達爾卻率領著自己的追隨者們向鷹翼騎兵發動了自殺般血勇的反衝鋒,最終得以讓自己和不足百人的殘兵敗將從鷹翼們的衝鋒中脫出。戰後,貝斯圖爾對馬匪殘黨進行了長時間的搜捕卻了無音信,萬沒想到這個首領居然易容成了薩地的馬商潛伏在可汗駐地維爾斯!
“不用緊張,貝斯圖爾。我找你要的東西很簡單,你隻需要張張嘴就能解決我們現在麵臨的問題。”西達爾不緊不慢地說著。作為一個匪首而言,他顯得過於精明狡詐以至於沒人想得出他腦子裏盤算的主意——或許隻有這樣,他帶領的馬匪才能在草原馳騁八年之久。
“想要我的命?哼,那就用你的劍來取吧。”貝斯圖爾擺出完整的戰備姿勢,已經做好白刃戰的準備——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和西達爾談判。
“不,貝斯圖爾,我可沒你想象的這麼狹隘。那次戰敗是我的疏忽導致,即使要報仇,我也會用我重新組織起來的弟兄們在草原上摧毀你的鷹翼——哦,對了,前提是他們還有剩下的人。哈哈哈哈……”西達爾突然像被自己說的笑話逗笑般大笑不止。貝斯圖爾如同逆鱗被觸般突然爆發,在半明半暗的光照下迅速而精準地利用陰影衝到了西達爾的左側翼,繼而一個向左箭步邁開,腰身下沉,右手反握的彎刀恰好劃過月光流出一道銀影向西達爾的脖頸襲來。西達爾立刻以彈簧擊發般的速度仰麵躲開彎刀,就勢飛起右腳向貝斯圖爾的臉上踢去,貝斯圖爾借著自己揮刀的力道,右腳掌蹬地發力,左腳腳尖觸底作支點,如陀螺般向左轉去,左手向西達爾鎖骨的位置擊出一記肘拳。兩人的後招同樣來自死角無法回避,各自用身體承受了對方的重擊——西達爾因為身體偏轉被肘拳擊中胸腔下部一屁股坐在地上;貝斯圖爾則被一腳踢中右肋而跪倒在地。
西達爾看著貝斯圖爾,咬牙道:“貝斯圖爾……看來……吸血鬼沒把你……你的格鬥技巧扯掉啊……”說話過程中西達爾不住地喘著氣。
相比於西達爾斷斷續續的話語,貝斯圖爾的回答顯得尤為幹脆直接:他左手接過右手反握的彎刀揮出一個半圓,彎刀借著油燈昏黃的光向西達爾潑去,西達爾以同樣靈敏的速度抬起左手迎向鋒利的彎刀——
鐺!
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在寧靜的巷子裏回響。
貝斯圖爾沒有聽到血肉截斷的聲音,仔細看去,隻見彎刀被西達爾的左手小臂擋住,再不能前進半分。
“哼,貝斯圖爾,別以為隻有你帶了武器。”西達爾終於從膈肌收到重擊造成的岔氣中緩過來,說話重新有了底氣。
“……”貝斯圖爾睜著一雙細眼,如鷹盯著自己的獵物一般看著西達爾,他不敢再輕舉妄動,擔心西達爾從什麼地方摸出自己意料之外的武器暗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