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祠堂裏的祖訓(2 / 2)

還好祠堂不遠,我真擔心爺爺奶奶年歲大了經不起這等情緒起伏和體力的消耗……顧裏河老爺爺當然也堅持著自己走,身邊那三個上了年紀的晚輩不敢怠慢地攙扶著,大冬天的真不容易,嘴裏呼呼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後麵的老老少少們一路交談著家事,從人聲鼎沸漸漸地變成切切私語……從東家長李家短漸漸地變成一個世紀前那個血光之災……和對寧古渡霍家村的憤憤不平,是的,愛有多真切持久,恨就也有多刻骨漫長。

眼前的青磚瓦房擋住了去路,顯然這就是剛才說的那個祠堂了。我一時間有點失望,看得出叔叔們也流露出稍許失落。爺爺似乎有些愣鄂,對奶奶輕聲說了句什麼,奶奶點了點頭,就再也沒說話了。確實嘛,哪有什麼祠堂的感覺……這種瓦房在農村可能也就放放柴夥,屯屯穀子罷了,側麵看上去牆上青磚外麵的膩子粉全脫落完了,隻剩下斑駁的一個白色影子。磚也東一個西一個地不知被誰抽調了,滿牆的窟窿眼兒。一行人迂回到瓦房正麵,門扇板子早不知去了哪裏,隻剩下一個黑乎乎的門洞,張著大口。看不清裏麵是什麼,倒是門口有一口用石頭沏的井,無比圓潤亮堂。湊近一看還刻著三個字:印月井,筆鋒是工整的楷書,雕刻地也出神入化。井口非常小,小到根本不可能放下什麼,站在井跟前湊著看,裏麵居然有水……再幾步就到了瓦房的門口了,借著屋外的光線,我仔細看進去,倒是不由得一驚:裏麵密密麻麻地擺放著一排排的靈位!陰森至極……這時爺爺、奶奶還有叔叔姑姑們已經隨著顧裏河跨過瓦房的門檻進入了去,我緊跟幾步,邊走邊回頭看,這才發現隨我們同來的顧家村老少站在門前三十步開外停在那裏了,原來是顧興國維持著秩序,攔住了他們,好讓我們這些原家後人落個清靜吧……

進到祠堂裏,這才聽到顧裏河老人那嘶啞的嗓音:“旺公,你三十年前看到村北靠江的那個已經早就被拆了……連著我們顧家的……霍家村的後生崽崽!沒辦法哩,那個年代月裏麵……”爺爺非常平靜的說:“拆掉了就算了哩,還來搞這個幹嘛?”顧裏河生硬地搖搖頭,說道:“村裏麵東家有西家沒的,大夥湊了點錢,二十年前在這弄了個……不敢搞啊。”我聽到這裏,開始仔細地觀察這些靈位,顧順柱、顧廉庭、顧光祖……怎麼都是姓顧的故人啊,這哪裏叫原家祠堂?爺爺奶奶都不太識字,叔叔姑姑也沉默著,傾聽著裏河老爺爺發出的每一個聲音。無非就是說到現在霍家村比顧家村還是人丁興旺,也財大氣粗,霍家祠堂每2年都要翻修一次……顧家二十年了還是這個瓦房,說到這裏,興貴叔叔一臉慍色,甩出一句話來:“你們寧古渡顧家村可是當年我們原家的銀庫啊!”裏河爺爺聽到這裏,連忙閉上眼睛對著顧家的列祖列宗說道:“天地良心,我們顧家真的沒有看見也沒有拿到原家的一個銅板哩!”然後湊近爺爺一臉茫然道:“旺公,不然原家、顧家祠堂這般破屋漏雨的,都修不了哩,我對不起顧家的列祖列宗,更對不起原老泰公啊!”爺爺雙手握著裏河,說道:“這麼多年了……別管了,也別想了,你多活幾年我比什麼都高興啊!”說完抽出手來,突然一巴掌狠狠地刮在興貴叔叔臉上,爺爺洪亮的嗓音喝斥道:“你個不爭氣的東西還好意思在寧古渡說三到四?”興貴叔叔這一下挨的不輕,黝黑的臉上都能看到五條紅色的血痕……但還是不服,說道:“你們顧家村把我們原家的靈位放哪兒了?!”這句話也是我想問的,說是帶原家人看祠堂,結果這一排排的都是顧家人啊!裏河老爺爺再也抑製不了心中起伏的波瀾,再加上看著爺爺給了興貴叔叔一個大耳刮子的刺激,用顫抖的手向房梁高處指去……大家順著一看,這一看被四個巨大的靈位赫住了,瓦房的梁柱正好隔出四個空檔,每一個空檔都放著一個巨大的靈位,正好四個!裏河的聲音更嘶啞了,仿佛在抽空胸口的每一口氣,一字一句道:“顧家村族長曆代祖訓:光緒十八年,仲夏,寧古渡霍震舉民丁之眾斷我顧村水渠,顧族長顧順柱率全村抗霍之暴行,不敵蠻霍,渠斷之,顧傷斃數百,蕩村滅族之危……平江武舉原泰公雷、興義舉相救,廢霍匪數十以霆威之勢趨之,扶義懲惡之善舉顧族人勿忘之,指山為誓,奉原泰公宗室祖墳山,顧念此恩,以代代香火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