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最終節 不謝之櫻(2 / 3)

我創造了與我同等的我。不,既然由意誌這種方向性存在,她們可以說是比我高一等的我吧。兩個不同的人格卻擁有同一個思考回路是因為她們說到底是‘兩儀式心中的善和惡’。發端於我,也終結於我。不然她們不可能方向互異卻又能夠獨立存在。”

她驀然一笑。看著他的流動目光中,充滿著比以前任何一個時候都要——冰冷的殺意。

“……所以,你就是兩個ShiKi的本質。”

“是的。我就是兩儀式的本質。而且是絕不會顯現出來的本質。僅僅是肉體的我無法思考事物,本該是就那樣一直到腐朽的。因為身為「」的我正因為身為「」,既沒有知性也沒有意義。

但是兩儀家的人,卻將知性給予了我這個空殼。他們為了將兩儀式塑成萬能的人,將各種各樣的人格組合拚湊進來。於是知性的原型也就是我被喚醒,然後成為一切的根源,創造了式和織。”

啊!她不禁出了一口氣。式和織,陰和陽,善和惡。不因為對立而分離。名叫蒼崎橙子的魔術師曾經說過,分離是因為包容的屬性達到了頂點。

“很好笑吧?其實我本該作為一個未成熟的胎兒消失掉的,結果就這樣得到了自我這種東西。

剛出生的動物擁有嬰兒的身體及與之相應的知性的萌芽。但是像我這樣什麼都沒有就出生的應當是不可存活的。本來接近「」的生命就不能夠擁有身體被生下來。你聽橙子小姐說過吧?世界會防止因為自身的緣故而導致毀滅的事物。所以,一般來說我即使發生了也不會出生。

像我這樣從「」中直接流出的生物結果隻能是死於母親的胎盤中——可是,兩儀這一族卻擁有使之存活的技術。於是我就出生了,卻沒有知性的萌芽。「」就是無,即便是知性也不具備。我本該是就保持著那種狀態對外界一無所知地存在下去的。

但是,他們卻喚醒了我。不是把既成品的人格植入我內部,而是把「」這個我的我的起源給喚醒了。外麵的世界硬是被推到了我的眼前,實在是太過麻煩,於是我就決定把一切推給了式。

——這不是當然的事情嗎?因為外麵的世界所發生的都是一些一見即明無聊透頂的事情啊。”

無邪的眼神顯露出笑意。那是冷酷的,暗藏著譏嘲的神態。

“——但是,你有自己的意誌。”在空看來她非常可憐,於是這樣說道。她點頭。

“是啊。雖說無論是誰的肉體都具有人格,肉體本身卻不會對自身產生認識。因為在此之前,腦已經具有了知性。

腦的運轉所產生的知性形成了人格,將肉體也統括了進去。那一刻起,寄宿於肉體的人格就變得沒有意義。腦明明是身體的一部分,知性這種東西卻將孕育了自己的腦與肉體分別起來看,把腦看成是特別的存在。

不是嗎?軟件失去了硬件就不具備形體。然而硬件失去了軟件也無法獨立運轉。人格這種知性,不知做成自己的肉體,以為是知性——人格做成了自己——肉體。隻不過我的順序和別人不一樣而已。

即便如此,現在在這裏和你說著話的我也是因為持有ShiKi的人格才能這樣和你說話。沒有ShiKi,我連語言的含義都無法理解。因為畢竟隻是一具肉體。”

“……是這樣啊。沒有式的人格你就無法做到對外麵的世界產生認識。可是——”

“就是那樣的。我就是沒接電源的硬件,沒有ShiKi這個軟件的話就隻是一個空殼。是隻能注視著自己內部,與死直接相連的容器。那些魔術師們稱之為與根源相連,但那種事,對我來說毫無價值。”

她靜靜地走上前一步,伸手觸摸她的臉。

“……不過,現在覺得也並非一點價值都沒有。我願意的話,一般的事情我都能夠實現。能夠為某個人做點什麼,與外麵的世界就能有所關聯……可是,你卻是為了我而使用它呢。”

但空隻是笑著搖了搖頭:“並不是這樣。的確,我的願望是讓式得到幸福,既然如此,式就應該為自己許下願望才對,這樣的話,我們就都能夠得到幸福……但是,你卻將這個願望送給了我呢。

你看,我的願望是讓式幸福,式的願望是讓我幸福,既然如此,我們的願望就是讓我們得到幸福,我想,這樣大概就夠了吧。”

她像一隻躲避陽光照射的蝴蝶般移開了目光,用比紛紛而下的雪還要柔緩的動作放下了手指。

“……也是呢,在你看來,我說到底還是式呢。”

“哎,但就算這樣也沒有關係,如果是式的話,她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吧,我是這樣相信的。”不知到底是帶了幾分認真,她露出溫柔的笑容。

她點了點頭,笑了起來:“看來,你也終於敏銳起來了呢。”

空笑著低下身去,輕輕吻了吻她的唇,她沒有拒絕。

仿佛品嚐到甜美的氣息一般,她似乎戀戀不舍地向後退了一步,繼續訴說著。

“……因為我的起源是虛無,所以擁有我這個身體的式就能夠看見死。因為在兩年間的昏睡狀態中無法看見外界隻是持續不停地注視著兩儀式這個虛無,式終於知道了死的觸覺。那時,式一直漂浮於被稱為根源漩渦的海洋之中。孤單一人,在「」之中,持有式的形體。”

……確實,如果虛無是根源的話,她會想要將一切複歸於虛無吧。所以沒有例外地,式能夠殺死一起事物。即使式這個人格想要否定,那卻始終是她靈魂的原型。正因為虛無,所以有希望一切事物的死這個方向性。

“是的,那就是式的能力。與淺上藤乃相同,能夠見到別人見不到的東西的特殊頻道。能夠窺見到根源之渦這個世界縮影的特別的眼睛。

但是,我卻能潛入更深的地方。不——說不定我自己就是那個漩渦。”她注視著他,用不安定的聲音繼續說著,似乎在訴說著誰也無法了解、哀傷的感情。

“……根源之渦。一切的原因混亂在一起的地方,在那一切都存在,所以那是個什麼都沒有的地方。那就是真正的我。雖然隻是與那裏有著連接,我也是那裏的一個部分。那就是說我與那裏也是一樣的存在,不是嗎?

所以我什麼都能做到……是啊,重組目不可見的細小物質的法則,回溯源頭改變生物的係統樹,這種事情也能夠輕易做到。即使要重新構建世界的秩序也很簡單,不是重新創造這個世界,而是以新的世界取代舊的世界。”

說著,她微微一笑。像是在蔑視自己,嘴角微微扭曲。

“……但是,那又有什麼意義呢。隻會讓我感到很累,和做夢沒什麼兩樣。所以,我什麼都不看,什麼都不想,做著一個連夢都不做的夢……但是,看來我和式做了不同的夢。

ShiKi說她討厭孤單一個人。你不覺得這是個無聊得夢嗎?是啊,你說ShiKi多無聊。多麼無聊得現實。多麼無聊的——我。”

低聲說著,她注視著遠方的夜。好像那是非常重要的、以後再也沒機會再見的東西。

“但是那也是沒辦法的啊。因為我隻不過是肉體。反正與她就是同一個事物,隻好陪她一起做夢了。ShiKi注視著外麵,而我則注視內部。

兩儀式的肉體不是連接著被稱為根源的地方嗎?隻能夠看著內部,所以我知曉一切。那樣既痛苦又無聊而且無意義,所以我閉上眼睛……然而一切仍然持續著,與以前沒什麼兩樣。

如果能夠一直睡著的話就好了。連夢也不做,什麼都不用想,一直那樣下去。最好是直到某個時候,到了這個肉體腐朽消失時,也察覺不到夢的終結。”

話語像是被紛紛降下的雪埋葬,靜靜地溶入了黑暗之中。

她什麼都無法說出口,隻是凝視著她的側臉。

好像是責怪自己說了那些話,她用小而柔和的聲音說道:“看我真是個傻瓜。你可別介意啊……不過呢,我今天心情好,再給你個獎賞吧!式並不是喜歡殺人,那是她自己搞錯了。

因為她的殺人衝動是從我這裏產生的,那就不能算是她本人的嗜好吧?所以你放心好了。就算真有什麼殺人鬼,也是指我。過去想要殺掉你的不是別人正是我呀。”

她有點惡作劇般地微微一笑,像是說“對式可要保密喲”。她點了點頭。

……僅為容器的肉體。

但是又是形成自己又促其成長的根本存在。統括了名為ShiKi的種種知性的無意識下的知性。

這種事,即使說了也不會有人接受。說到底,人隻不過是在自己這個空殼中做著夢而已,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我得走了。那個,空,你真的是什麼都不需要嗎?難道你就不想要一個比今天更快樂的明天嗎?”

“因為隻要式能夠快樂就很好了——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露出讓人捉摸不定的笑容,空張開雙臂抱住了退後的她。

“啊?”她的聲音滿是迷惑。

“你然你說你什麼都做得到……那麼就為了我再做些事情吧。我並不想要比今天更加快樂的明天,但我希望這快樂的時間能夠一直延續下去……”

“……啊……”

不為了自己而活著的人是不存在的。人無論是誰都抱有不同的想法,對立的意見和相反的疑問而活著。既然如此,人與人就是不同的,既然如此,人就隻能為了自己而活著。

如果這種特質的代表就是兩儀式這個人,那麼她就是違反著常理的人。並不是“因為見到她的幸福就會幸福”,而是“隻要她能夠幸福就能夠幸福”,完全拋卻自我,隻是為了對方而存在。

正因如此,她才會數次選擇死亡,那是因為,那樣能夠讓兩儀式得到幸福。

所以兩儀式才會愛上她。

到底是何等的奇跡,才會誕生如此純淨而無暇的靈魂啊,沒有雜念,沒有悔意,決定了道路便堅定地邁向終局。

如果這樣的人隻有一個的話就太過悲哀了,正因如此,兩儀式為了她而改變自己。

正如她所說,如果這樣的存在有兩個的話,那麼就無所謂了。

為了式而存在的空,為了空而存在的式,如果將兩個人作為一個整體看待的話,那麼她們的就是為了自己而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