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瞋被我說得啞口無言,癱坐在椅子上,隻捏緊了手中畫筆,盯著麵前的一副晚鴉歸去圖發愣。
我便軟了語氣道:“我會讓崇玉替你賣掉一些畫給我從前認識的一些較為靠譜的人,我曉得你的原則,我不會將它們賣給貪官汙吏,你可同意?”
元瞋不說什麼,我知道他已經同意了,半晌,他抬頭看我:“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
看到如此清高的人卻不得不在生活跟前低頭,我心中有些動容:“每個人堅持的東西不一樣罷了,可我們到最後都是不得不低頭的,吃飽穿暖才是活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事,不是麼?”
如我所言,元瞋真的不比市麵上一些名揚萬裏的大家差,他的畫一經問世,便得到了許多人的追捧,但他原則性太強,不賣魚肉百姓的貪官,不賣助紂為虐的汙吏,不賣仗勢欺人的商賈,所以雖有市有價,他們一家也隻能說是過上了衣食無憂,不用柳瓶兒做活的日子。
柳瓶兒說她如今很幸福,她喜歡元瞋這樣,也欣賞元瞋的為人,夫妻二人在一起倒是鶼鰈情深,我便也不再遊說他再放低自己的原則了。
我偶爾會去山上坐到我爹娘還有自己的墳頭旁,說說話,大多數時候是呆在柳瓶兒的宅子裏,元瞋教我下棋,柳瓶兒找了些書籍讓我打發時間,我是很受得住寂寞的人,從前在那樣愛玩的年紀被大掌櫃關在衣家堡看些自己並無多少興趣的賬本之類的便練出了我的抗寂寞能力,我也偷摸著去了大掌櫃墳上,給他燒了些紙錢,大掌櫃有一子一女,皆已成家,日子過得也都不錯,我這般心裏便安慰了些,想來大掌櫃也會泉下有知,有些釋然。
這日,已近初冬,崇玉拿著元瞋的畫去了姑蘇,我捏著柳瓶兒給我的書躺在門口的躺椅上看著,初冬午後,雲淡風輕,我看著看著便困意來襲,爾後由了自己沉沉睡去了。
再醒來時,日光清淺,投射在眼前人的側臉上,他目光深沉,神情平和,我伸手觸了觸他的麵頰,有些哀怨:“為何你這般陰魂不散,總出現在我夢裏?”
他的眼底立刻有了笑意,嘴角也微微翹起:“顏兒,你這樣說,我很歡喜。”
他說話時熱氣徐徐噴在我的手背上,這樣真切,我漸漸收起初醒時恍惚的神情,燕王的笑容漸漸明朗,這分明不是做夢,我撫在他臉頰上的手反手一抽,給了他一巴掌,秦欽的聲音傳來:“你……你稍微給我們王爺留點顏麵罷,當著這麼多人呢。”
我抬眼一看,才發覺不同於上回隻帶了秦欽來,這一回燕王將親王的排場做到了極致,元瞋的宅子外滿滿的都是侍衛,現下都往裏張望著。
我戒備地望著他:“元瞋和柳瓶兒呢?你把他們怎麼了?”
燕王捉著我的手:“他們很好,我將他們請去別處住了,還是說讓他們住這裏,我們去別處住?”
如今我並不想與他多爭論什麼:“你想如何便如何,隻是別為難柳瓶兒他們,他們待我很好。”
“顏兒放心,我不會為難他們的。”
燕王就這般堂而皇之地住下了,我依然如從前那般生活,並無因為他的到來而改變什麼,隻是從前下廚給我做吃的的人由從前的柳瓶兒變成了如今的燕王。
是的,頭一日燕王用圓盤端著一碗紅棗蓮子羹和一碟蓮葉糕走到我跟前說:“我做的,你嚐嚐。”
我不說話,隻是拿了一塊蓮葉糕放進嘴裏,爾後皺了皺眉。
燕王小心翼翼地問道:“不好吃麼?”
我並不作答,隻吃了第二塊。
“這是我頭一回做這些,以後會慢慢做得合你胃口的。”
吃完早飯,我會在門口一株杏樹下發呆,光是數落葉便能數一上午,燕王便會坐在離我不願的地方看我,偶爾會開口說一些事。
比如,他開始修葺衣家堡了,都與從前的布局如出一轍,或許一些細節有所出入,還要我去監工才好,我捏著落葉想,這些哪還重要,我如今都不能以衣少顏的名字活著了,衣家堡存不存在又有何關係。
比如,他說我的墳墓是否要移除掉,我想我本就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墳墓留著也算是提醒著我不要再念想著從前。
燕王還說你那日說我陰魂不散時常出現在你夢中可是真的,我躺在躺椅上看書,心中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