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緊鎖了眉,燕王便說你不願意聽這些我不說就是了。
午膳晚膳他也總是變著花樣怕我膩味,他本不是洗手作羹湯的人,不過做起烹飪來,卻不遑多讓,不過三五日光景,我進食時便不會皺眉了,再過三五日,我眼前所現的便是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了。
燕王隔三差五送東西給我,今日是串開了光的佛珠,明日便是東海裏的紫珊瑚手釧,隔了幾日送了我一幅畫,竟是我爹娘的畫像,我不曉得他是如何做到的,但看到爹娘立在衣家堡我從前臥房的花架前,這樣淺淺朝我笑著時,我一時有些怔愣,恍惚間覺得自己並不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晚上就寢時,他會看著我入睡,他竟學會了柳瓶兒哄我入睡的兒歌,低沉著嗓音在床邊哄著我入睡,我總會背對著他對著欒帳愣神,他會自我背後環住我的腰肢,下顎抵住我的頭頂,這般相擁入眠,早上醒來時,我常常是麵對著他,不知是我自己睡著了翻身過來還是他將我掰過來的。
對於燕王每日親自烹食給我,我心裏是不大信的,這日便晃到了炤房,看到燕王圍著灶台正手忙腳亂地推菜入鍋,他身旁一個老嫗正在指點他如何翻炒,我不曾見過燕王這樣的麵貌,有些滑稽,也有些可愛,我便忘記移步了,待他盛菜入碗放進托盤端著出來時,便看到了堵在門口的我,他眼角眉梢全是溫柔繾綣:“顏兒是餓了麼,還是我燒菜的香味引了你過來?”
這些日子以來,我頭一次張口回話:“我餓了。”燕王臉上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欣慰感,喚出炤房裏的老嫗讓她端菜,爾後執意牽上我的手:“我們吃飯去。”我想掙脫,奈何燕王堅持,我便由著他牽著我的手,從東屋穿過院子,繞過杏樹,走到東屋,燕王回頭說:“多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就這般牽著你的手永不放開。”
我沒給他好臉色,便入座用膳了。燕王伸手替我夾菜,盛湯,恨不得拿起我的筷子喂我入食,不得不承認,他的手藝越發精進了,我吃得有些忘乎所以,待燕王喊我時,我抬了頭,神情有些疑惑,下一刻,他的臉便湊近,覆上我的唇,他微閉了雙眼,右手攬上我的腰,我一時背脊一僵,抬手不當心將手邊的碗掃到了地上,瓷碗落地哐當碎成碎片,引得門外的秦欽領得眾人就這般毫無防備地衝了進來,燕王卻不抬眼,意猶未盡地在我嘴角處舔了一遍,爾後抬頭,眼底是得逞的笑意:“嘴角有粒米。”
爾後回首看門外呆愣的眾人,秦欽尷尬笑笑躬身忙不迭地退下:”打擾了打擾了。”
我要起身,被他拉住,他滿眼希冀:“顏兒,出去走走,嗯?你終日悶在屋裏,我怕你乏悶。”這是個暖冬,午後陽光和暖,燕王環著我牽住韁繩徐徐往前,後麵隻跟了個秦欽以及另外兩個侍衛。
再入杭州城,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杭州城依然熱鬧紛繁,不會因為少了一個衣少顏便停滯不前,石牌下的榆樹雖樹葉凋零,卻依然蒼勁有力,隔著石門往裏一望,當真是人頭攢動,川流不息,好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我內心有些失落,三年而已,或許衣少顏這個名字已被人拋至腦後,再無提及。
燕王許是看出我情緒低落,便提議下馬步行,我恍恍惚惚被他抱下馬,他又替我緊了緊身上的厚披風,爾後抓住我的手便往集市上去,杭州城算得上是民風比較淳樸的地方,如此這般公然執手前行是不多見的,所以燕王此番徒惹了多少眼光隨行,我蒙著麵紗倒是無所謂,我瞥了眼燕王,他眼神倒是也堂堂正正,心無旁騖,暗襯這人果然臉皮極厚。
燕王牽著我走到一個捏麵人的小攤前,我挑眉望他,攤主立刻笑意盈盈地站起來:“官爺是要給夫人捏個麵人麼?”這攤主倒是個八麵玲玲的,能看得出燕王的身份。
燕王點頭道:“就照我的摸樣捏罷。”捏麵師傅手下便立刻動了起來,靈巧無比,片刻功夫,一個栩栩如生的小燕王便在他手中成了型,光看他手中的麵人,便也能想見本尊該是個風流倜儻的公子哥。
捏麵師傅將手中麵人塞到我手中,還笑嗬嗬說是時值冬季,這麵人能保存許久,燕王開懷:“能保存多久?可以讓……她多看些時日。”
麵人師傅拍著胸脯保證說是一個冬季都沒問題。燕王便樂了。
我點點頭,爾後張口一口咬掉了麵人的頭,爾後又將口中麵人的頭吐出,輕哧了聲:“不好吃呀。”將手中剩下的身子也扔到了地上。
掌櫃一時手足無措,搓著手提心吊膽地看向燕王,燕王回頭看秦欽,秦欽膽戰心驚上來付了錢,我便揚長而去,燕王快步趕了上來。徒留後頭秦欽拿著麵人哆哆嗦嗦地讓麵人師傅將他家公子的頭和身子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