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新徒(1 / 2)

陸芷清覺得有必要為前日不辭而走的無禮之行去向陸雲柏致歉。訓語有雲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陸芷清想,雖然兩人互不相喜,又是陸雲柏出言難堪在先,但畢竟在他跟前叫了一年多的“師尊”,道理上還應該是她這個做徒弟的先去低身下氣。

昨夜有雨,辰時剛收,地表猶有水光粼粼,天際難得灑下點陽光。陸芷清獨身行到陸雲柏的廂菀時,意外見陸雲柏在指點一人的劍法。晨風中,有少年人清朗的笑聲。

那耍劍的少年人倒非如何揮劍如虹,左手臂還吊纏著一圈繃帶,左腳也似受了傷頗為不便,隻是臉上的笑卻如夏日朝陽,溫暖熱情地令人羨慕。陸雲柏與其咫尺之距,手把手教他如何用一手掉劍回刺,如何點步又何時沉肩。“回走遊龍”,一年前陸雲柏教過她這一招,現在看他教與第二個人,臉上卻是從未有過的耐心慈祥。

陸芷清的心酸痛了一下,她未再走近,遠遠看著這兩人在陽光下徒恭師慈的模樣,竟一時不敢打攪。

年輕人的眼光無意間瞥見她,身形一頓收腿回神,晨光下露出炫目的笑容。他將劍回交給陸雲柏,一步一瘸地走過來,笑道:“姑娘,怎麼又是你啊。”陸芷清淡淡點了點頭,遠處陸雲柏朝這邊望了一眼,轉身回廂房去了。

“你如何到這來?”陸芷清問了一句,封競一愣,卻道:“裏麵的老先生有趣得很。”陸芷清聽他答非所問,卻也沒再追究的意思,隻道了句:“你出去吧。”起腳欲走之際,聽封競追問道:“你找老先生有事嗎?你叫什麼名字?是九華堡的劍侍嗎?”陸芷清回身道:“停步。回起生菀養傷吧。我已派人告知了止劍宮,不日便有人接你回去。”

封競見她眼沉語冷,眉間說不出的肅嚴赫赫,一時竟不敢說個不字,看她轉身邁步離去,悻然望了一眼,歎口氣別處走逛去了。

陸芷清邁入廂房時,陸雲柏已在長椅上躺下了,椅身微晃著,咯吱咯吱地微響。陸芷清在其對麵坐下,一慣疏淡無波的麵色。陸雲柏瞧了她一眼,解釋道:“他是我新收的徒弟。”聲音懶散,含著微冷的笑意。

“你在說笑,你的徒弟隻有我一個。”陸芷清道,“況且他不是九華堡的人。”

“我知道。九華堡的人哪敢未經你許進到這廂菀裏來。”陸雲柏沉默片刻,突道,“他是個比你更合適獨日劍法的人,我就是想收他了,你奈我何?”陸芷清聞言輕笑一聲,鼻音濃濃,聽不出是真是假,是冷是熱,端坐了會兒,眸間泛過幾抺異色,起身淡道:“隨便你。”沒有再提此來欲道的歉意,便甩袖出門去了。

黃昏隻身在武場練劍,腦中想著陸雲柏近來所言,不禁恨從心起。手中寒劍越狠,越快,劍氣四麵橫走,揚發翻衣,眨眼已舞到了獨日劍法第八層。

“我該教你的都已教你,非你苦心不足,實乃天份不夠。”

“也許你不適合練獨日劍法。”

“真是因傷才沒有長進麼?是你無能的借口吧?”

“他是我新收的徒弟。”

陸雲柏往日之語如重槌鈍擊於胸,揮劍之間陸芷清慢慢察覺心口有些下氣不接,明白那是帶衝兩脈淤滯之故,應立即止劍調息。可鬱氣恨意在胸,一時失了理智,一咬唇,與自己身體賭氣似猛提真元,丹田驟升沛然之氣,瞬間疾龍般遊走周遇經絡,湧至胸口時突得一個不暢,真氣如滔天奔走的荒洪路遇百丈青山,於胸激蕩後逆流反走,一時引得全身精氣大亂,膻中一陣短暫抽痛,血腥隨即便湧到了喉頭。

陸芷清大驚之下哪敢再做別想,立時棄劍盤腿而坐,小心謹慎緩緩提氣,隻求將體內那股亂氣攏壓下去。不想提到一半心氣再次不接,真元於鳩尾穴渙然一潰大散開去,亂勢驟然狂起,百脈大痛,氣勁衝撞之下流瀉而出,凜凜凶煞之氣引得描竹袖襟鼓風而起。陸芷清驀然一醒:幾月前走火入魔,發起之前兆與此番情境別無二致!不由得心下大懼。

不想冷汗不止之際,背後突得一股綿綿掌力透身而來,這外來之勁並非渾厚,卻端得輕巧嫻熟,所過之處如秋風掃落葉,疏七筋通八脈,陸芷清心下一安,八脈一穩,借勢行氣一渙,周身散亂之氣驀然蕩身而出,背後之人哎呀一聲,蹬蹬蹬退出三步,一個仰跌於地,懷中一冊白皮新書斜掉出來,他一手拿了放於一旁圍墩之上,扶著墩角站起身來,嘖嘖兩聲道:“你未免用力太過了吧,出氣也不先吱一聲,害我外傷未愈又得內傷。”

陸芷清緩緩收勢,心中猶自後怕,起身回頭一看,竟是封競。一轉念便想這人莫非在遠處偷看了許久,否則這一手又怎會來得如此及時?本欲質問,話到口頭卻瞧他一旁以手揩嘴,細看之下竟是嘔出了血。心中一軟,將欲問之事按下,感激勝過千萬,一步邁過去心中窒痛,卻也不敢多露聲色,隻強自忍了過去扶封競,慢慢引他在場邊的圍墩上坐了。溫言道:“多謝你。”封競笑著擺了擺手,坐定一抬頭,突見她麵若桃花,雙瓣透紅,英眉鳳眼一襯,讓人想起冬日冷雪上粉清的朝霞。知曉是因剛才氣岔引起的,卻仍忍不住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咳了一聲,低頭客氣道:“你沒事就好……”又咳了一聲,轉道:“你方才好生危險,練的是什麼,怎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