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險棋(2 / 2)

葉還君未動,聞得她的聲音,輕嗯了一聲算做回應。花一色道:“陪我說說話吧。”

葉還君聞言,微轉了轉頭。“宮主你腦子裏在想什麼呢,怎突然說這麼失身份的話。”輕語啞聲,似諷亦嘲。花一色聞言,不氣不答。兩人沉默半晌,燭炬映照下,一時安靜得頗為祥和。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葉還君突然說話,輕軟的聲音低低啞啞,打破一室沉寂,讓室內的一盞燭光跳了一跳,“門外春來,桃花都應該開了吧……”

“門外梅雨綿綿,一派頹敗之像,何來春色桃花?”花一色聞言而笑,分不清是苦是樂,“你呆這太久,神誌不清了麼?春時冬令都算不過來了。”

葉還君沉默片刻,轉頭麵朝門外,低聲道:“我隱約看去眼前一片明亮,淡淡花香草氣,耳邊鶯聲鳥語。門外應是陽光明媚,桃開春盛才對……”他說著突輕笑歎息,伸手朝前一伸,道,“讓人很想出去……”

“哈。”花一色笑道,“你現在感覺到痛苦了是不是?身不由已的滋味,生不如死的滋味。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做出背叛本宮這樣的事。”

“我這狼狽模樣宮主看著覺得開心興趣麼?”葉還君緩緩收回手,輕擱腰間,突問,“宮主,你這一生活著是為了什麼?”

一語讓花一色一噎,她軟坐椅間,安靜了片刻,半晌,懶懶自語道:“為了斷樓重手中那把劍……這世上除了樓重,好似也沒有什麼人事能讓我感興趣了……”

葉還君聞言突然輕笑,讓笑聲讓花一色聽著莫明火起,皺眉道:“別笑了。”葉還君聽他一句,倒笑得更為放肆,花一色霍然起身入內,一手扣住他的咽喉,喝道:“信不信我殺了你!”一語聲高,竟覺寒氣攻心。

聲喉被扣,一時音止語咽,葉還君雙手去掰花一色的手腕,奈何身乏氣空,如何撼得動她的三分真氣,心乏之刻,暗道我早願你殺了我,死了化成鬼許還能出得門去,好過天天在這做活屍,想到如今也是心無牽掛,便也安靜下來再不反抗。

寒氣噬心,花一色心跳驟然一快,葉還君一靜,那頸項的溫度通掌傳來,竟讓她又起了嗜血的衝動,比之辰時那陣渴望有過之而無不及。驀然又記起雪室之內破冰初醒之刻,葉還君的血液如甘如飴勝神仙雲露。當下一俯身,一口便朝葉還君的頸項咬了下去。

葉還君身體一僵,回神罵道:“你這怪物是饑不擇食了嗎?!”花一色聞言一愣,死命又咬了他一口,用力一吸,立時隻覺滿口血香。葉還君目不能視,腳不能動,情急之下隻能靠手用力推拒,扯發撕衣,一時間抓得花一色釵橫發亂,肩頭的胸領的衣服都被他拉開了。花一色皺眉冷哼一聲,抓了葉還君的左腕,指間稍一用力,便聽喀然一聲骨碎之響,葉還君吃痛,啊然一聲罵道:“混帳東西你要死啊!”一時驚覺手不能動,便學了花一色張口往其頸上咬下用力磨扯,花一色驚痛之下連忙鬆口退開,急急起身撫頸,竟是一手鮮血淋漓。

葉還君半身坐起,聽得花一色忍不住發不出的輕噝聲,突得放聲大笑起來,他目覆白綢,卻似能見花一色狼狽之狀一般,捂腹開心萬分,不知自己亂衣散發,血漬沾衣畫麵,比之花一色狼藉萬倍。

花一色看他模樣,自是怒火中燒難忍,上前一腳踹了葉還君的胸口,狠聲道:“你等著!明日我便讓你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定叫你跪著求我不可!”言畢唰然甩袖,一手按頸,邁步便出了牢門。

兩名女醫師被急傳而來,見得花一色衣散發亂衣的模樣都驚愕不已。她矜持高貴一絲不苟三十餘年,睡覺時都未曾亂過一根頭發,如今這番狼狽模樣,卻不知是拜哪位高人所賜。垂目謹言地替她換下帶血的華服,小心清洗了項上血肉模糊的傷口,顫顫巍巍地繞上白紗,宮內眾人皆知花一色愛美,這一傷傷及顏表,又不能用衣服蓋了,花一色的臉色之難看自然可以預見。

時至萬事休畢,已近夜暮,花一色點燭照鏡,一手撫過頸上白紗,即痛又癢。她突得一笑,不知是真是幻,連日蒼白的臉色此時竟泛出胭脂般的血色。花一色凝神之際,門外有女侍近來,低身柔語道:“宮主,王謹有事求見。”

花一色已是散發寬衣,聞言隻淡道:“明日再稟。”

女侍久去,爾後又回,站於門外看著正梳發的花一色道:“事急一時,王謹怕宮主明日怪罪。讓我務必傳話:葉大護法在石牢中畏罪自殺了。”

花一色手中玉梳於發間頓了一頓,許久又順發而下,但聽花一色聲語淡然,問:“死了嗎?”那侍女道:“他咬斷了自己腕上的血脈,發現時已失血昏迷許久,尚不知他死了沒有。隻問宮主是救不救?”

“這一招你倒行得險啊。”花一色置梳於案,輕笑一聲,“是真心求死還是賭本宮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