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5章 詩歌是如此讓人迷離(代詩人簡曆)(3)(1 / 2)

“你”是誰?或者說“你”是什麼?我們也許並不能確切地知道伊凡?哥爾在這裏“你”指代的是人還是物,但我個人主觀地傾向於是詩人內心不斷喚起的對自然、對故鄉的感情。在很多人的記憶中,如果用一個詞來表述故鄉的話,最恰當的莫過於“寧靜”二字。對一個長年漂泊在他鄉的人而言,寧靜中回憶起的感情也是他最難忘的。當大地安靜下來,天空就像一隻巨大的耳朵,當大地安靜下來,詩人要聽見自己的心在和大自然一起輕輕跳動。記得有一年的秋天我帶著兒子回去看我生病的母親,在母親靜謐的菜園子裏,兒子摸著一棵茄子說,你憋紫了臉也長不了多大了。我的母親說,它一直憋著小紅臉在長,隻要陽光還在,它能長到重陽呢!不知怎的,我突然感到我的身心一下輕盈起來,在城裏,一個孩子學再多的修辭也說不出茄子憋紫了臉在長這樣的話來,但在這樣安靜的大自然中,總會有一些莫名的驚喜蕩滌著我們的心靈,——隻要你靜靜地坐著,隻要你靜靜地在其間徜徉,我們就能傾聽到這一切美好的足音,包括年輕的藤蔓,孟浪的絲瓜花和穿著碎花裙的蝴蝶。

有人說,伊凡?哥爾的一個重要貢獻是有助於現代詩歌感覺的形成,與他其它眾多感覺龐雜而沉悶的詩歌不同,這首詩歌顯得格外清新寧靜,——既“能審察內心裏的真情實感/又能觀看草坪上開放的花叢”(雨果語),我想這樣純美而又輕靈的感覺更多是來自對自然、對故鄉真摯的感情,是生活使一個詩人的內心更加纖細,並通過它聽見了來自大自然、來自故鄉中神秘的生命律動。

信徒與柴薪

在教堂的第三天。我找到畫師

和他塗滿顏料的作坊,天使還

未長出翅膀,一個農民從後門送來過冬的柴薪。

這些潮濕的枝柯不是雨水,是

我緊跟在上帝後麵急馳的汗滴。

這是我舊作中的一些散句。

在我的這篇舊作中,我不斷地把人類的信仰從物質中剔出,但到最後,也就是到了柴薪,我突然覺得我無法下手了。——我突然從這種物質的柴薪中看出了某種唯心的可能。

即:作為火焰的形式,柴薪是不是火焰?

換一個命題:信仰是不是也依賴於物質賦形?

哈爾德?布魯姆在談到彌爾頓光芒四射的思想時說,“密爾頓身上那種致人於死地的生命力就是他身上的撒旦狀態。”(見《影響的焦慮》P33三聯書店)——這當然不是談人類的信仰。但有一點我覺得與我所想闡釋的這個轉換是相通的。即有很多東西和事物的概念是要借助一些事物來賦形的:

一個農民的信仰就是以自己的勞動給教堂送去過冬的柴薪。

他在走向教堂的過程就是跟在上帝後麵疾馳。

——他沒有金錢,他奉獻他們能奉獻的。

因此,對一個人的信仰來說。柴薪可以幫助我們剔去肉體的輜重。而對一個信徒來說,柴薪是最具象形意喻的,可以通過焚燒,在烏煙瘴氣之後煉成火焰,成為光。

當然,這也不是說信仰本身是一種肮髒的行為。

相對東方佛教的誡諭(或者說勸誡)而言,基督教有一個與眾不同的特征,那就是它對人類靈魂是引導性的。一個農民給教堂無償地送來過冬的柴薪,這是他接近上帝的一種方式,有什麼比勞動本身的獻出更有意義的呢?於是我試著把汗滴和雨水混為一談,——當一個信徒在承受某種重量時,一切的參與都是生命的,雨水也可能是汗滴,或者說雨水就是汗滴。

我的父親就是一個替諸神背負過冬柴薪的人。

我的父親在這個世界上隻活了四十八個年頭,他不相信任何神,但他一生諸多的行為是神性的:“即他一生總是在努力地接近他所認為的(不是認識的)那個世界,——一切善行意義上的良知。他開墾荒地,在貧瘠的山上植樹,於流水衝出的溝壑上架上樅樹做成的木橋,修路,他幾乎一生都在為子女,為我們那個村子的人在運送過冬的柴薪。”在當時集體生活中,我的父親幹什麼都是默默的忍辱負重,他說得最多的唯一句話是:“你們不要把我拒之門外。”

“不要把我拒之門外。”說得多麼好。一個信徒的信仰無非是這樣:“在一切良知的意義上我的生命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