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籠罩了長渠,光怪陸離,燈紅酒綠的夜生活才將將開始。顧嘯塵從市政廳出來,便一刻不停地趕回家。一想到阮商君泫然欲泣的神情,心裏便一陣陣地有些不舒服。停好車行至門前,他卻驀地停下了腳步。
**靜了。
除了密林裏稀疏的鳥叫聲以外,顧嘯塵幾乎什麼也聽不見。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飯菜,從腰間摸出自己的左輪手槍。耳朵貼近門邊,顧嘯塵仔細探聽著裏麵的動靜。
一腳踹開木質大門,又迅速貼回牆邊,臆想中的槍聲並未響起,甚至連阮商君儂軟的聲音都一並被黑暗吞噬。顧嘯塵濃眉一皺,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意念。他再也顧不得那麼多,兩步並做一步衝進小屋。
借著淡淡的月光,眼前的一切隻叫他呼吸一滯——殘羹冷炙翻灑了一地,沙發被拆了個遍,櫥櫃七零八落,亂糟糟的到處都是。顧嘯塵雙手有些微顫,他伸手開了燈,有些不敢相信地朝阮商君的房間走去。
說不定……說不定她隻是躲起來了!顧嘯塵在心裏安慰自己,但隨著房門的打開,映入眼前之景叫他瞬間失去理智——衣櫃大打開著,衣服散亂了一地,床單被套被撕得亂七八糟,連抱枕都被劃開來看了個究竟,哪裏還有阮商君的影子?
“商君……”顧嘯塵低喃,聲線顫栗著,連他自己都有些控製不住。眼眶在一瞬之間變得赤紅,眸中的墨色也隨即被暗紅取代。他腳下有些不穩地回到客廳,餐桌旁地攤上的一塊顏色奪取了他的視線。
伸手探向那片顏色更深的地毯,阮商君蹲在地上默默哭泣的樣子閃過腦海。顧嘯塵倏地明白過來,這是阮商君尚未幹涸的眼淚!心中萬千情緒湧起,黝黑的大手用力攥緊了那方濕潤。
都是……都是他的錯!顧嘯塵在心中低喊著,再也沒法維持平日的雲淡風輕,牙關緊緊地咬在一起,他幾乎要將自己的下頜咬碎。
他不該留她自己一個人在家!商君她本來就神誌不清,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他竟然完全沒有考慮到她的安危!
太自私了!顧嘯塵幾乎想一槍崩了自己!明明上午就得知長渠市周圍發生了數起少女走失案,他卻因為抗拒自己心中的情緒,故意和自己的心對著幹,故意留下她,隻是為了說服自己——看,你沒有喜歡阮商君,你不過是盡到了自己的義務替陳集照看她而已,你對蕭苑苑還是忠誠的,你還是那個無牽無掛的顧嘯塵。
顧嘯塵指節發白,脖子上浮現粗大的血管,再不能告訴自己,他不在乎;也再不能欺騙自己,他不喜歡。
獵隼舉高了雙手,聲音低沉粗噶:“好,我不動她們,你把魚叉放下。”
阮商君依舊舉著那把魚叉,眼裏沒有任何情緒,燭火跳躍,光影打在她的臉上,讓她看起來活像一尊玉麵觀音:“你隻送了我的飯菜來,我不想吃,你拿去分給她們。”阮商君動了動腳,將那竹籃輕輕踢過去。
獵隼無奈,隻得將籃子拿起,把裏麵不算多的飯菜分給還清醒著的少女:“現在,你可以把魚叉放下了吧?”獵隼回身,假裝沒注意地朝阮商君靠近了兩步。阮商君低吼一聲:“不準過來!”手上的力道又加深了幾分,魚叉的尖端又有些許沒入阮商君的皮膚之中,一時間,血流得更凶了起來。
獵隼大駭,生怕她弄出個好歹來,於是連忙後退了幾步。劉長玥在一片混亂中醒了過來,臉上傳來刺痛,她伸手去摸,卻發現自己幾乎連手都舉不起來。
“現在,你出去。”阮商君冷冷地看著獵隼,眼中沒有半點感情。獵隼沒法子,不敢招惹阮商君,生怕她一時衝動,打算來個玉石俱焚。如果因此而拿不到日記,那主上一定不會輕饒他,到時候,他自己也別想活了!想到這裏,他隻得一步一步地走出船艙,小心翼翼地將木門鎖上離開。
直到聽見船槳拍擊水麵的聲音越來越遠,阮商君才忍著痛,將刺進皮膚的魚叉拔出,那幾個少女見狀,不覺呆愣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劉長玥趴在地上,低低**著。阮商君皺眉,衝著那幾個傻乎乎的女孩兒道:“愣著作甚?還不快看看她倆的情況!”少女們這才回過神來,跑到劉長玥身邊,合力將她扶到一邊。其中一個塌鼻子女孩有些謹慎地靠近被劉長玥壓倒的那個姑娘,映入眼眶的一幕使得她尖叫出聲:“啊!!!”
阮商君撕下裙擺,準備包紮自己傷口的手倏地一抖,清冷的眸子銳利地掃向那方——被壓住的姑娘滿嘴鮮血,眼睛睜得大大的,眨也不眨。腦中一些記憶的片段席卷而來,鮮血,鮮血,黑暗,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