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習習,她漫步在蓮池旁,閑適能倚欄聽荷,愜意能與人談笑。獨孤木落淺笑盈盈,眼波流轉之間,忽然望見不遠處,似乎有一襲錦色衣裙,驚詫而立。
她心中一頓,便有些奇異地向那兒趕去。那一身錦衣,分明是瑾染的,她又在驚詫些什麼?
心緒難平,她也顧不了那麼多,隻覺難以控製地匆匆而去,人物與景,皆模糊了身形,雪一般消融在旁。
眸底瞬間捕捉到了一縷芳華。
如水清風中,碧藍蒼穹下,水波一般的溫柔氣息,撲麵而來。
發如鴉羽,綻放菡萏的墨飴之香,光彩奪目,線條柔和而不失力度,風華絕代,璀璨若月下的清輝,似雲中縹緲的絕唱,如詩,如畫。
墨黑的發絲絲縷縷在池邊的微風拂動下,不住地飛揚,迷散在藍天似的錦繡長袍中,隱約間似有隱隱的波紋,在日光下燦燦地升騰著,籠罩玉樹般的身形。
那張似笑非笑的容顏,驚豔得一如初見。
懸鼻如玉,如山上雪般襯著微光,拔卓挺立。
而那張細長彎眉下的眼睛,千年不過瞬間,她竟仿佛是第一次看清它的全貌。
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帶出墨色瞳眸中溫暖的笑意,若波光明滅的海,忽閃著明亮的光芒,在不經意之間,向她靠近。
獨孤木落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你怎麼會在這裏?!”
他淺淺一笑,風華灼灼,瞬間刺痛了她的眼,開口溫柔依舊:
“你在哪,我就在哪。”
她一下子覺得臉有些發燙,實在想不出該回些什麼,最後作死地嘴硬道:
“那我在黃泉路上呢?”
他笑吟吟地望她一眼,漆黑如墨的瞳孔裏正倒映出女子蒼白但帶點薄紅的容顏,嬌美冷豔,若加些精心裝飾,定是一位絕代佳人。
他有些不著邊際地想開,慢慢地收回自己的視線,笑容一如既往的溫柔:
“我定然奉陪到底。”
她驀然間想起,從前被逼著學習“琴棋書畫舞”的日子裏,曾經在千萬本經典之間,覓得一佳句,急忙坐下細細品味,遍遍輕誦,那讀罷口舌生香的韻味,至今她都能想起來,字字清晰:
“你的過去我來不及參與,你的未來我奉陪到底。”
那真是她前世一輩子中,聽過的,最感人的情話。
但是如今想起來,天依舊是那麼藍,風中微熱的夏意吹過來,光陰昏昏沉沉之間,便恍如隔世。
獨孤很久都沒有再說一句話,他知道她在想其他的事,也靜靜地注視著她,目光裏全是溫柔的笑意和柔軟的神色,兀自遙遠地橫亙著,仿佛是已相隔了萬水千山。
一身青衣橫在了他的目光前。
獨孤木落聽見平和而舒緩的聲線在她身前響起:
“如何?”
不是江雁南的,他的聲音是飽含璨然笑意的,但是在無邊的溫柔中揉進了三分戲謔,就仿佛碧波萬頃的湖麵上,水光疊翠,有風過畫舫留下的微痕,興味別致,意趣盎然。而這個聲音,反而是柔到極點,嗬氣輕輕如棉花一般軟,卻有幾分上翹的弧度,不是女子的那種單薄。
江雁南隻是略略地掃了他一眼,老神在在間仿佛一切都已經知曉,閑閑道:
“原來是青梧教的即墨公子,久仰久仰。”
語氣輕慢淺淡,沒有半分“久仰”的意味。
聞者眼瞳一縮,目光箭一般地射過去,審視意味不言自明,祛平日裏的那份溫順,如今竟是有些淩厲得咄咄逼人,似出鞘的利劍,寒光逼人。
江雁南不慌不忙地望著他,幽深瞳眸裏寒光更甚,漆黑似墨,宛如無底深淵,望不到邊際,寂寥得可怕。二人目光交錯之時,仿佛有火花碰撞,火星四濺。
青衣男子的目光最終歸於平靜,他微微彎腰欠欠身道:
“即墨亦簫孤陋寡聞,不知閣下是?”
江雁南笑而不語,光華瀲灩的眸底,似日光下的海麵,璀璨如斯。
片刻,他淡淡地開口,麵帶一成不變的笑意,道:
“在下如意公子舊部,許晏。”
話畢,竟然不再對他施予一個眼色,轉而對獨孤木落道:
“你在找誰?”
她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原本是看到瑾染那女人竟然也會驚詫,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便跑過來看看熱鬧。但是經過剛才那一打岔,她苦惱地發現,瑾染那身頗為顯眼的錦繡衣裙,好像已經不知曉去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