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低聲音,“雖女子不得幹政,但芷蘭有句話不得不說,丞相,必除之。此人狂妄自大,自認女兒做了帝後當了國丈便無人敢欺,欺壓百姓,搜刮民脂民膏,橫征暴政,強行征收苛捐雜稅。便是宮裏隔著一層牆也聽得到民怨連天,若繼此下去,本朝定會動蕩不堪。”
“那你想怎麼做?”
“芷蘭不敢妄論丞相。”
“怎麼?我的蘭兒剛才不是還挺厲害嗎?怎麼一下蔫了呢?若按你這麼說,那丞相不是要推上集市場當眾砍頭滿門抄斬呢。”
太後語調上揚,似乎在取笑,語氣極為認真。眸子滑過一抹寒光,稍現即逝。
芷蘭敏銳的抓住了這一抹寒光,怕是要成了,嬌笑道:“蘭兒才不敢呢。姑母方才還說要留蘭兒用晚膳呢,蘭兒許久不同姑母獨處共膳了呀。”
“那便傳膳罷。都是你愛吃的。”
與太後用了膳,又說了些體己話,方才告退。
走在宮外,長歎一聲,不禁望著雕梁畫棟,美則美矣,著實是涼的。
眉眼垂,我似看到片會兒後,觥籌交錯,歌舞升平,亮如晝的碧瓦飛甍,簷牙高啄。多繁華,卻不想看,多熱鬧,卻不想與。
那是梅貴妃的秋明宮。
明槍暗箭,總得招架。
梅花之傲在於其暗香,梅貴妃,以梅字為封號,氣節若梅,清雅孤傲。
多麼美的人,多麼美的封號。
美矣美,卻是謊言編織起來的。
不能容人,是錯。
她鬱芷蘭也不能容人,但她明白帝上從來都不是隻屬於她一個人的。
萬裏煙塵,笑盡無意。怎奈相思,牽君隨行。一眼春宵月,千回悲欲絕。
梅妃癖愛梅花,所居之處遍植梅樹,每當梅花盛開時,賞花戀花,留連忘返,故幸得帝上擬號“梅”。
每每到了花開時節,梅妃漫步於梅園,徘徊於梅花之間,賞花作賦,悠然忘我,駐足於梅園中的她仿佛與周圍的梅花合為一體,清雅脫俗,端麗冠絕,可令人歎為觀止。
“一枝疏影素,獨抗嚴霜冷; 早晚散幽香,香飄十裏長。”便是她所作。
她精通音律,擅長作樂,每每立於園中,撫琴吹笛。滿園的梅花,霞姿月韻的美人,悠揚樂音,渾然一體,仿若仙境。“笑顏如花綻,玉音婉轉流”莫過如此。
離尚染,仿若真是那“梅精”的化身,滿身才藝,驚喜不斷,本驚於她的才情與琴瑟簫聲,卻不想,她在舞蹈上的造詣更為絕妙絕倫,每每踏歌起舞,如若精靈,傾城絕麗,嫋娜娉婷。
離梅妃,當真不是她鬱芷蘭可比肩的。
似乎……除了曾經身份比得過她,現在卻一樣比不過了。
隻歎。
“梅妃真是個妙人。”
瑞兒見她長久駐足,忽地吐出一言,驚道。“娘娘……”
“回宮罷。”
錯了,她還有隻屬於她的溫婉。
又何必去學她呢。
帝上說她性子溫婉識大體,彈琴作畫不在話下。她喜歡他推門而入時的一身墨香,他總愛讓她在院前那一小片竹林下鼓琴。指尖輕弄,一程山水便映入簾中,他踏著三千繁華作一場傾國劍舞,冷光翻飛處是半生的零落癲狂。
就像那漠北的寒冬,不及江南溫婉,不及長安清蕭,卻總讓她記掛。
睡意纏綿,一夜安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