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勃谿——彭家煌(3)(1 / 3)

“喂,你究竟打算怎樣嘍?”

“我不打算怎樣,你不必又來吵。”

“誰同你吵——這日子我過不了,你索興搬出去住,我情願跟你離婚,我不要看見你這種人。”

“你去叫你弟弟來評理嘍!——哼,又是我的不是。”

“我叫他來幹什麼?我不叫他來,你隻給我搬出去。”

“搬出去就搬出去,有什麼希奇!”

“你就搬,你就搬,孩子你高興拿出幾鈿就幾鈿,憑你的良心,欠的房錢你是答應拿出一半的,你拿來。”

“現在拿不出,馬上搬也搬不了。”

“那末,就限你幾天也行。”

她說著,下樓去了。她是要借著這難題來製服他,他沒有錢,也沒有完備的行李和家俱。

他也知道是外強中幹的,雖然爽氣的答應搬,卻始終不作準備,希望在猶疑寡斷的假態度中逼出她要自己搬開的決心,到真正搬開時,她是無法反悔的。他愛用欲擒故縱的手段。

果然,幾天後又催促著:

“喂,你究竟搬不搬?”

“自然搬,可是得說明在先,不要搬了之後又找到我那裏來吵。”

“天曉得,——隻怕你要賴在這裏,誰還高興找到你那鬼窩裏來,放心。”

“那末,我決定搬,在幾天以內。”

幾天內,他在距她很遠的地方賃了一個亭子間,也弄到八十元的支票,一麵把房子粉刷好,一麵也等著支票兌錢的時期,也等著她再催促幾次,就還是癡癡聾聾的住下去。這可使她更加起勁啦,在星期日的早晨,她又催促著,而且很嚴厲的:

“像這樣是不行的,——想假癡假呆住下去啊,哼哼,——沒骨頭的東西!”她握著拳頭在她房門口潑辣。

“自然搬。”他還是安詳的冷靜的說。

“那末,幾時?”

“隨便。”

“隨便啊!我可不能再限啦,你就馬上搬。”

“好,馬上搬就馬上搬,用不著那副凶相,誰是故意賴在這裏不成。”

“房錢趕快拿出來。”她伸出手來向他索著。

“自然拿出來——喏,四十塊,你點點。”

她伸手接了錢,頭低下去了,手是抖著在數錢,臉色是由血紅變成了青紫。總之,這事情是完全上當了。就無語的頹喪的退出來。

雖然雨在落,時候還很早,然而他利用這辰光,這辰光沒有閑人站在雨中來觀瞻這盛事。她看見他把行李搬下樓,床、簡單的桌椅、一口箱子,都擱在她房裏,又看見他叫了三輛車,開開大門,一件一件將這些往車上擱,最後是提著那箱子,於是她忍無可忍了,一把拖著那皮箱,起碼要在這箱上報複一下,阻撓一下,稍微出點氣:

“你把箱子打開。”

“幹什麼?”

“要檢查。——怕你偷東西,老實說。”

他禁抑著一把無名火,開開箱,一件件點給她看,那中間大半都是未婚前的他獨有的古物,差不多連兩人共有的東西都沒有一件,她沒有什麼可說,隻是不安的頹喪的站著,沒靈魂的徘徊著,等他提著箱子往外走,才略有知覺的惡狠狠的用手遙刺著他說:

“你這一輩子也不要到我們這裏來噢!”

隨即她把大門碰的關了,走進房往床上一倒。

這算是新生活的開場。他在新寓所將一切陳設好,又將四十元添製了鋪蓋、臉盆、手巾以及燒飯的酒精爐子,預備好好的過日子,也預備用一晌工。

可是第三天晚上,她抱著孩子趕來了。那地址是她由粉刷房子的泥水匠那裏打聽出來的。她來的理由是家裏失了竊,說是他嗾使流氓謀害她,她走進房起首是驚訝他的房收拾得那末精致,鋪蓋那末的講究,最後誤會那盛酒精爐的箱子是裝飾品,非常悲哀的說:

“哎呀,買了些這種東西來,——哼,你好,你好,錢隻知道自己花啊!我同你離婚,”她像是瘋狂了,一壁說著一壁哭。

“既是要離,現在不就像離了嗎?何必又跑來吵鬧呢?”

“我要同你弄個明白。”

“當初講好了不來吵的,還不到三天就來吵,反複無常的東西!——出去,我的房裏不能由你鬧,不出去,哼,我會對不住。”他憤怒的說著就預備動作。

她怕惹了許多人看熱鬧,即刻就柔和的說,“我不鬧,我不鬧,”接著就向床上一倒,哭起來:最後是非要他回去不可。他不肯回去,她就賴在那裏過了夜。但始終沒得著絲毫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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