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尋古探幽訪荊坪(3 / 3)

陪同我們看“魚缸”的作家向本貴、鄧宏順、楊思俏,都是本地“土著”,他們反複研究之後說,另一處也挖出了大小相似的“魚缸”,其上是4條草魚。這應該是一對魚缸,是潘家花園中的觀賞之物。

對此二說,我都未敢苟同。

既是觀賞物,為什麼水槽邊又刻有那麼兩個怪異符號?“魚缸”中心石盤顯然高出水麵,其上也刻有不能解釋的怪異符號,三處怪異符號成直線,都在“魚缸”的直徑上。

潘仕權是終生研究天象星數、地學風水的雜家。除了有觀賞作用之外,是不是他研究神秘文化的一種儀器呢?古老的神秘石雕默默無語,四方遊人爭淪不休,給院子留下一個永遠的謎。

荊坪女人水色好

荊坪的女人,白臉長頸豐胸細腰,且“水色”極好。姑娘媳婦在田中割穀插禾,頭上都戴頂細篾尖頂花鬥笠,為防日曬,長袖遮住手臂,卷起的褲腿下可看到藕白的腿肚。

許多婦女喜歡在井台上洗衣,健美白淨的長臂在擦衣板上“嚓嚓嚓”上下舞動,舞蹈似的,往往讓遠方的遊人目不轉睛。

即使七八十歲的老嫗,臉上也有紅有白並無老年斑。那天早晨,我到屋場邊散步。太陽在山那邊尚未升起,隻是地燈似的將一束光柱射上來,荊坪院牆上便抹滿了霞光。

蒼老破敗的院牆前,我看到一個尖腳老嫗,靜靜坐在院門口的石磉上,一頭雪白的銀絲在腦後梳理成一個“巴巴”,臉很飽滿,白淨得如漢白玉雕琢的一般。朝暉將這個富態靜穆的老人,和那滄桑的院牆融和成一幅動人心魄的圖畫。

荊坪婦女“水色”為什麼這麼好?村裏人都說,是因為“水好”。

荊坪村三麵臨舞水,是水靈靈的村莊。挖地三四米,就有清亮亮的水湧上來。故而,荊坪多井,家家院中都有水井。

在村中,無論老幼,不管冬夏,撲咚丟下吊桶,提起井水,大瓢一舀,咕嚕吐嚕就喝。木簷下有長條凳,條凳邊都備有瓜瓢木瓢。過路人,不管生人熟人,隻要口渴,都可到屋門口舀口水喝,喝足了再趕路。

古井

荊坪的古井,給遊人的印象太深了。遊人一到,必照相留念,流連良久。 這裏先摘錄古籍中有關井的文字: 古者穿地取水,以瓶引汲,謂之為井。 鑿井須於竹樹之下,深見泉脈,上覆轆轤引汲,上則蓋一小亭覆之。 小院梧桐轆轤古井,是詩的意境。“昨夜微雨,飄灑庭中,忽聞聲滴井邊桐。”

當代作家孫犁先生,對井似乎也有特別的眷愛:

我也看見了園子中間那一眼小甜水井,轆轤架就在那裏放著,轆轤繩還在井口上搖擺。

村子裏有多口公用古井。

節孝坊右側50米處的這口古井,呈圓形,深19.5米,直徑1米,通體以岩石砌成,有供人上下的踏腳凹坎。井口覆以整石鑿成的花崗岩圓口。千百年來,人們從圓口中提水上來吃水洗菜洗衣,井繩上磨下擦,圓口上勒出36道勒印。最深的勒印有10.5厘米,最淺的也有0.3厘米。井邊有塊乾隆年間留下的石碑,記載重修古井時捐資人的姓名。此井在乾隆之前就有很長的曆史了。

古籍《易》中有“改邑不改井”之說,這口古井是最好的證明。荊坪大地經曆多少次滄海桑田,這古井仍在原地默默奉獻,汩汩流出甜水,滋潤大地人家。

晴雨井

井在一座大院的邊上。這口井很奇特,一遇天氣變化,井中便傳出鑼鼓管弦之聲,夾雜人的吟唱歌吹,聲傳院牆之外,以至鄰家以為請來了戲班。

天晴時,井水呈湛藍色,甘甜無比。陽光照射下,能看見井中有物翻躍,似魚非魚,無論用什麼網具,也休想撈上一條。

農家認定井中精怪作祟,特別是“唱戲”時,那“戲班”似要從井口出來,令人毛骨悚然。便請來十多個精壯漢子,填下7床棉絮,反扣3口大鐵鍋,壓上數十擔泥石,這才將很旺的水源壓住。

古井填平時,鑽上來一條無尾黃鱔,刀把粗,額上有“王”字,狀貌凶怪。不久,農家媳婦死去,全家棄院搬走,至今此院荒棄。我特地找到這個院子,院子的門都沒關,寬闊的院坪裏,風車放在牆邊,犁耙掛在屋簷下,鋤頭等家什俱全,看得出主人當年的殷實和勤勉。雙合大門掛了蛛網,塵封已久。我沒有推門進屋。久不住人,涼風嗖嗖,陰氣襲人。主家逃到哪裏去了?他們還回不回來?為一口井舉家搬遷,很令人歎惜。

金菊農家旅館

離重陽古樹僅幾步之遙,向陽坡頭上,屋是老屋,門樓卻是新的,鬥樟木架高翅簷角,很像一座亭子。

門檻高約40厘米,大人要側身提腳跨過,3歲小兒則得雙手攀援身子如鴨蛋滾進滾出。

初到荊坪,我不知他們的院門為何要設這樣高的門檻。半天之後,我觀察到,這裏的人和畜是分開的,牛羊豬雞鴨鵝都另有住所。這樣的高門檻,就是防止畜類進入。這是為什麼“荊坪院子”極幹淨極有名的主要原因。不像湘西大部分農家,都是人畜共居。有的木樓,一層關牛豬羊,二層睡人,人牛鼾聲共鳴。

“金菊農家旅館”的招牌,就掛在門頭邊。

我們就下榻在金菊農家旅館。有裝了熱水器的浴室,每天食宿全包,老板娘將飯菜做得精致,比城裏的小餐館毫不遜色。

我們於這年6月第一次到荊坪,這樣的鄉村旅館僅5家。9月第二次到荊坪,已增加到16家,現在據說已有30多家,食宿很方便。

白天,我們踟躇在青石板深巷中,或騎馬,信馬由韁悠遊在古渡口邊。從“魚尾”走到“魚頭”,觸目皆是唐代門坊明代巷道。到處都是故事,到處都是曆史,甚至感覺到每一步都實實在在踩在“曆史”身上。在一片平疇邊,文化站長張化有指著一片稻田說,這裏原名“七百籮”,是一片魚池,供貴人垂釣的地方,原有成排的古柳,這人多高的小柳樹,就是吉柳樹蔸發的新芽。

我問“七百籮”魚池,大概是什麼朝代的事?他說,據推算是明朝。就是說,現在仍在發芽長新樹的古柳,已有三四百年的曆史了。

君子國

天天走街串巷,我發現荊坪人都藹藹然有君子之風,說話親切熱情,處事平和友善。

若是問路,無論他是在犁田或插秧,都會停下手中的活計,仔細指點。到某家某院去看什麼,主人便將你當客人相迎,提供方便,倒茶遞水,好像他有義務似的。

沒有人吵架相罵。走在路上,後麵有人趕上了你,即使他肩挑擔子或扛著石頭木頭,也不會貿然超前擦肩而去。有人站在路邊說話,你若走攏去了,他們會微笑著為你讓道。

我常常感動得叨念那句古詩:“雲林泉石清深處,人物衣冠太古風。”……我仿佛走進了“君子國”。

但是“君子國”終於發生了“亂子”:我們離開的那天早上,重陽樹下的一間木屋裏發生了爭吵,隨後有大聲咒罵,甚至有個老者抽了根柴棍,在追趕一個毛頭小子。我湊上去打聽,原 來毛頭小子不願去挑柴,父親在罵他“吃不得苦,忘本的東西”。

看熱鬧的路人一笑,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