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被吵雜的聲音吵醒。
心頭一震,惠心衝下樓去看個究竟。隻見阿忠的房子門前停著救護車,車頂的藍光一道一道劃過,像急促的心跳。
醫護人員正用擔架從屋內抬出一個人。一個用被單蒙上了臉的人。
惠心冷冷地看著這一切,她知道那是誰。
阿忠坐在入門口的石階上,把頭深深埋入放在膝蓋上的雙手間,一動不動。
惠心深呼吸一口,慢慢走近他,在他身邊坐下來。
“你還好吧。”
阿忠抬起頭來看她,五官因著痛苦有點扭曲,眼睛是幹的,由此至終,她沒有見過他流過淚。
“一切都結束了。”她把手搭在他的手上,籍以給他安慰。
“不,並沒有。”他搖一下頭,“我們都還活著。”
惠心隻覺心裏有一絲震動。
她抬起頭來,這樣告訴他,“陽光還是很明媚的,並不會因為某些事的消失而暗淡。”
說完,舒出一口氣來。見到這樣的事,不知為何,會讓人說幾句話也覺得勞累。
莉莉趕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已辦妥,隻差阿忠一個簽名,車便可以開走。
“是我母親?”
她已猜到車內是何人,卻並不激動。
惠心點點頭。
“我從來不知道她離我那麼近。”
有一刹那的失神,莉莉別過臉去。她對母親說不上有太多的感情。她不太記得起她。可是……可是終於明白至親從此不再,真正的不在了。
三人回到那白色的客廳內休息。一坐下便全身發酸。精神上的疲憊往往比肉體上的更讓人感覺勞累。
人一走,精油不必再點,屋內的香氣全然消散。
阿柔出現的時候大家都已不再驚慌。
“有人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她黑著一張臉,十分氣惱,“為何她會突然離世?”
沒有人願意回答她。
“那我怎麼辦?”她掩麵,“頂著這張臉過我的永生?”
“你不必驚慌。”惠心告訴她,“你這一張臉可讓無數人為之傾倒,你亦不算吃虧了。”
“也不見得有永生。”莉莉似長大許多,“但凡有生命的事物,一定會有死亡的一天。”
阿柔不出聲。
是的,奇跡總會出現,一如莉莉的母親,總以為自己快死亡,卻活了下來。她並不是因為她的病而離世的。她至死沒有放開,卻能讓別人略鬆一口氣。
整整一個早,大家在靜默中渡過。
沒有人想起要去通知莉莉的父親,他是整件事唯一被瞞在鼓裏的人。
張媽中午帶來一些吃的,她見到阿柔還是略微吃驚,放在食物便離開。
各人草草填了肚子。
“我下午就回去。”阿忠首先出聲。
“你去哪裏?”惠心問。
“我家原在外市,來這裏是因為姐姐。”
莉莉看著她,“你呢?”
“我?我的假期隻到明天。”
“阿,都要走了可是。”
“我有自己的生活,我來此隻是小住。”惠心聽得自己這樣說,像是說給別人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阿忠突然笑起來,“是的,惠心,這幾天,你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必放在心上。”
沒人注意阿柔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隻見她又一旋身,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