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商轉而進行密謀,通過他們的洋務代表進京賄賂京中一些高官,希望他們能阻止浙江巡撫參與商業行為。但是胡雪岩早有預料,他開始就說服浙江巡撫王有齡上一道奏章,道:“江南絲業,其利已為洋人剝奪殆盡,富可敵國之江南大戶,於今所餘無幾……民無利則國無利,則民心不穩,國基不牢。鑒此,本府痛下決心,力矯蠶桑 弊玻茲有商賈胡雪岩者,忠心報國……”奏章把自己的行為大大吹捧了一通,同時對洋商給政府經濟帶來的傷害也做出了準確的分析,所以奏章一到京中,許多大臣都覺得有理,並上奏皇上,希望另外的省份也仿效浙江。情況如此之盛,那些受納外國洋務代表賄賂的高官們不敢輕率行事,加之責備浙江巡撫的證據也不夠,靠皇帝下令製止胡雪岩的大膽舉動顯然是毫無效果的。
此計不成,洋商們又生一計,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們放出風聲,說胡雪岩的生絲他們堅決不收,就算是壓低價賣給他們,而其他省份的生絲他們大量購買,收購價偏高,並且可以當場付清銀兩。
這種舉措對胡雪岩無疑是致命一擊,如果洋商真的從別的省份收到足夠的生絲,哪怕隻夠維係一個月的生產,對胡雪岩來說,也是不敢想象其後果的,自己不能加工,收購生絲又占用大量資金,而且生絲也不宜久放,不然質量會變壞,這一切把胡大老板的頭快攪昏了。
好個胡雪岩,臨到關鍵時候,依然能夠氣閑神定,他馬上乘船,趕往上海。
上海是洋商們的聚集地,這裏彙集著各種各樣的商行,包括林林總總的絲行。運往國外的生絲全都從這裏裝上船。
洋人們在中國的絲綢生意,是通過他們的經紀人來開展的,洋人出資,雇用一些精明能幹的中國商人,由他們把生絲收到上海,然後再給他們一筆傭金,與洋人的大額利益來相比,這些中國經紀人的傭金少得可憐,但是他們沒有足夠的資金,所以不能夠平等地同洋人們討價還價。
胡雪岩到了上海之後,首先訪問了上海名宿陳正心。陳國學深厚,家財萬貫,並且為人豪放,善濟人之難,有“小宋江”之稱,在上海頗有影響。
胡雪岩通過陳正心廣發請帖,召集上海各絲行老板,並不讓胡雪岩出麵,而是就浙江胡雪岩的做法詢問眾商行老板的意思。一石擊起千層浪,各商行老板埋怨個不停,埋怨洋人貪得無厭,而恨上海沒有胡雪岩似的人物,後來便有人建議由陳正心出來領導大家一塊對付洋人。隻要大家一條心,聯合起來,把生絲壓一段時間,洋人們的廠沒米下鍋,那麼生絲的價肯定會上去。
幾天過後,上海的絲行老板一律要求洋人提價,他們對洋人道,胡雪岩已經答應出高價收購他們的生絲。
洋人這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他們還想私下分化拉攏,對某些商行許諾以高價,但是卻遭到拒絕。那些商行的老板告訴他們,如果他們私下把絲賣給洋商,他們會受到同行的斥責,而且背上賣國的罪名,也會得罪上海的陳正心,他在上海可是個黑白兩道都吃得開的人。
洋商們知道事情除了同胡雪岩當麵談之外,其他辦法都是行不通的。加之國內生產廠家的告急電報雪片般的飛來,使他們不得不給胡雪岩一個公平合理的價格。胡氏辦洋務,從來講究激發人的民族感,他一向認為,同洋人做生意,兩種態度完全不能要:一則以洋人為野蠻人,茹毛飲血,未經開化。一則見洋人則腿軟骨酥,稱之為父母大人,拿這兩種態度來辦洋務,豈有不喪權辱國的道理?
中國閉關鎖國了許多年,養成妄自尊大的惡習,隻知有漢,不知有其他民族、國家。在文化上,崇古、崇孔,常常把自己的一切都看得無比高大,而對外麵的文化、習俗卻不能接受。既不求同,也不存異,見著異端就一棍子打死。
胡雪岩無疑屬於那個時代十分具有遠見的人,那些死讀四書五經的士大夫,盲目崇古,拘泥於禮法,不知變通。胡雪岩從小在錢莊長大,沒讀過多少書,反而能夠看得清世界發展的變化趨勢,進而隨潮流而變。
自從鴉片戰爭以後,因為清政府在軍事上盡吃敗仗,有許多人便對洋人敬若神明,不管是官吏還是山野村夫,一聽“洋”字便色變。形成清末的怪異社會現象,一部分人對洋人的玩藝頂禮膜拜,一部分人則大力排斥,竭力要求再度鎖國,而隻有像胡雪岩者才能用一顆平常心來看待洋人、洋務與整個西方世界。
胡雪岩是商人,最重實際,他看到鴉片戰爭之後,外國人的船堅炮利已使清政府無力反抗,但是外國人卻也沒有能力來吞並中國。中國有自己的文化傳統,有自己喜愛的生活方式,人口、疆域的龐大使一切吞並的陰謀最終落空,更何況西方諸國遠離中國呢?外國人在中國的目的就是想從中國撈取錢財,在經濟上獲得利益,所以洋人如果生意上受到損失,他們總是叫嚷要用武力來解決問題。但事實上,真正動用武力,無論對哪一國的商人,損失都是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