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 地方史4(1 / 3)

第一輯 地方史4

馬號山最後的金錢豹射獵

1967年九十月間,地處川東北的開江縣原光明公社9大隊7隊(今甘棠鎮嚴家鄉馬號村7社)發生了射獵金錢豹事件。這是新中國成立以後開江縣境內最後的豹子被射獵的曆史記憶。

開江縣馬號梁子為岩溶地貌,地質結構十分複雜,景觀豐富而充滿特色,川東著名的自然景觀白岩洞,洞口就在一片巨大無比的岩壁之上。過去,境內野生動物如野豬、豹子、獐子很多。“文革”時期的1967年前,馬號山上生態環境尚未被徹底破壞,尚有少量野生動物如野豬、野兔、野貓、鬆鼠和錦雞等出沒於山林村野。

上世紀50年代中期,距城不過五六裏地的東門鄉夾柏樹附近,有農民捕殺了一隻豹子。據當時上中學的伍蔚忠回憶,農民把豹子扛進城,向縣政府領賞。正好他路過,親眼見到了那個正為眾多人們圍觀的龐然大物。1960年上半年,縣境內位於開江與萬縣大梁子交界的采石公社,有農民捕殺了一隻豹子。那天,正好有縣長、山東人羅登田帶著通訊員孫國鈞來到,公社黨委書記、剛從縣土產公司下放任領導職務的黃麻子就以豹子肉燒了一份菜,作為招待。1963年,靖安小學教師孫懷懋在李井溝一地打獵,發現過幼小豹子行蹤。事隔4年,豹子的出現和被圍獵射殺,則標誌著馬號山自然生態的最後毀滅。至今40年過去了,雖然自然生態環境已有一定程度的恢複改善,樹木已初步成林,但畢竟還是幼齡林和中齡林,尚未見到豹子等野生動物的蹤影再現。

根據有關知識介紹,豹子屬貓科動物,有100多個種類,雲豹、花斑豹、金錢豹等。開江一地把金錢豹叫“狗豹子”,體長,頭形似貓,渾身長滿銅錢花紋,和狼狗一樣高大。是國家一級重點保護動物,世界瀕危動物之一。活動於熱帶和亞熱帶各類型森林之中。聽視覺靈敏,善爬樹,白天在樹上隱蔽處睡覺,夜裏出來覓食。吃鳥、猴、野豬、鹿、羊、兔等。壽命為15—17年。

圍獵那天,社員正在地裏收獲紅薯。有人驚奇地發現,白岩洞口上方不遠的高高崖壁的一小塊平地上,隱隱有一隻像老虎的野生動物躺在那裏,一動不動,似乎睡著了。

怪不得,山民在近幾天夜裏偶爾聽到豹子的嗥叫聲。本來,由於1958年大辦鋼鐵、大辦公共食堂,以及“文化大革命”動亂,山林樹木被亂砍濫伐,原本森林密布的馬號梁子山已基本成了和尚的腦殼——光頭,早已藏不住什麼老虎、豹子一類野獸了。現在,竟然有豹子出現,可想而知,那一定是遠近的山上已無法讓它藏身,它迫不得已,逃到白岩山這陡峭無比的巨型山岩上來了。本來,岩羊、豹子在遇到危險時,總會是立即跳上懸崖峭壁,逃避劫難。

消息不脛而走,遠近的社員們紛紛懷著好奇心理,從做活路的坡上、田裏和院子裏趕到崖下,要親眼目睹豹子的尊容。一時間,聚集了幾十上百的人,大家興奮而驚奇地指指點點,感歎著,議論著,有的說是豹子,有的說是老虎,有的猜測有一人高,有的估摸是從梁平方向跑來的,人們爭論不已,莫衷一是。身為7大隊大隊長的吳應權迅速趕到崖下,認定是豹子無疑,組織人們作安全預防的布置準備(一說當時大隊長叫譚順元,主任李先孝。因與白羊公社交界,可能各指一個大隊的幹部)。

獵手魯財華,家住白羊公社1大隊(今白羊鄉冠子山村)1隊魯家溝,距離白岩洞最近。他得知消息後,最先取出獵槍,朝崖腳趕來。他是遠近聞名的老獵手,僅砰砰兩槍就擊中要害,置豹子於死地。

豹子被射殺了,倒在崖石上的血泊之中,距地麵高約60米。如何弄到地麵上來呢?

崖穀對麵的大路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人們七嘴八舌地出主意、提建議,議論紛紛,人聲嚷嚷。最後,將一人從崖頂放繩子吊下崖穀,將豹子拴上,再慢慢放繩子吊下了幾十米的高崖。人們一擁而上,你推我搡,近距離爭相觀看。人們都興奮不已,場麵一下混亂起來。

狩獵時代老祖宗傳下的“上山打獵,見者有份”原則仍被嚴格遵從,七八十個在場者推出主事人,當場確定分配原則進行分配,豹子成了人類砧板上的肉,被砍的砍,稱的稱,每人興高采烈得到十六兩製老稱4兩也即巴掌大一塊豹子肉,吆喝著,嘩笑著,滿意而歸。

馬號山我的舅舅也在現場分到一份“戰利品”,沒舍得吃,而是吊在灶火之上熏成臘肉。那年,我哥從上海第一次探親回開江老家,正值春節,我們好些親戚都被舅舅特地請去做客,美美地吃了一頓“豹子肉”。說是“吃”,其實是將肉切得細碎如絲,菜子油煎炒,一小碟,主客們彬彬有禮,正襟危坐,每人輪著夾上一小筷品嚐,都說很香很香。也有人幽了一默,說:我們隻吃豹子的肉,那些造反派怕是吃的豹子膽囉,要不,哪個敢去摸縣長老虎爺的屁股?

曆來射殺野生動物的記載尚不見於開江官方文獻,倒是有廣西柳州的開江籍鄉友伍蔚氷工程師曾在所寫回憶性散文《老山溝》裏記敘:1961年曾在雲霧洞親眼目睹一場不無原始意味的狩獵追逐。文章寫道,那天下午我們牽著牛往溝口坡上走,忽聽一聲驚叫,便見一頭露著獠牙的野豬從一百多米外的地方往溝底跑,正在挖紅苕的農民有的大喊,有的抄起鋤頭扁擔追,有的趕忙回家拿火槍。看似笨拙的野豬受了驚,竟十分敏捷地從溝底“唰唰唰”竄上對麵的崖壁,很快就隱沒在鬆林中不見了。晚飯時知道,那畜牲跑出老山溝,一大群人在後麵緊追不舍,把野豬攆到八裏橋平壩那窄窄的田埂上,失蹄陷入冬水田,身中數槍而被獵獲。

鐵木工房房東老太太的兒子最先接近野豬,被那畜牲躍起來拱了一嘴,肩頭被獠牙劃拉一下,頓時皮開肉綻,分肉時得了條後腿作補償。他把它掛在煙囪上炫耀了好幾天才煮來吃。那腿看起來和家豬完全不一樣,筋肉發達,蹄子溜尖,難怪能一下子躥上那麼陡的崖。肉味嘛,據他說比牛肉粗些,“沒啥子油得”。

我們那天怕牛啃了人家的紅苕,沒有參加到追獵者行列中去,現在想起來真是莫大的遺憾——不為那塊巴掌大的野豬肉,隻為錯過了一次獅子追趕羚羊般體驗叢林法則的機會,這樣的機會錯過就不大可能再有了。

回顧曆史,戰亂、瘟疫、虎患三重災禍,曾導致四川人口從明末的380萬銳減至清初的60萬,死於災禍者達320萬,其中死於虎口者,據說有30萬之多。當時四川森林覆蓋率達80%以上,華南虎數量大約不下一萬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