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父親的棍法日臻完善,甚至在院子裏就能直接把野貓打昏,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們聽到貓叫就會精神百倍,提棍在手,去保護我們的魚。日子久了,我們對野貓逐漸失去了興趣,魚蝦也相繼曬幹,可以入庫了。父親找來幾個鐵夾子,支開放在院子裏,我們可以安心睡覺,不必熬夜等著野貓了。這天早上,我和父親一早起來去看鐵夾子,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在西牆下的鐵夾子上赫然夾著一條孤零零的貓腿,黃底白花,鮮血迸濺在粉皮牆上。父親俯下身看看說,這是貓自己咬斷的,斷茬血肉模糊,帶著撕咬的痕跡。野貓的腿被夾住,它知道難以逃脫,居然能忍著劇痛,回過頭自己把後腿咬斷。當我們去看南牆根下的夾子時,又吃一驚——夾子上有一隻三條腿的野貓,被鐵夾子攔腰夾住,像個亞腰葫蘆,它身上也是黃底白花,顯然那條斷腿是它的。父親打開院門,鐵夾子撐開半邊,把野貓拽出來,它拖著斷腿出門右拐,消失在胡同裏。
當我們幾乎忘了這事時,它再次出現了。那天傍晚我正在寫作業,屋裏暗下來,我起身去摸電燈開關,忽然在玻璃窗外麵看見了那隻野貓,它叼著一條梭魚,正站在窗台上朝屋裏看,雙眸閃動,直盯著我。四目相觸的刹那,我有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最終,野貓躲開了我的目光,從窗台縱身一躍上了東牆,我注意到,它的兩隻前爪先搭住牆頭,僅有的一條後腿撐住牆壁輕輕一彈,整個身子就立在牆上了。它回頭望了我一眼,然後跳牆逃走了。
我知道,我們永遠也鬥不過野貓了,任憑我們的棍法如何嫻熟,任憑父親的磚頭扔得多麼準,都難以抗衡這個和我們爭食的龐大群體,它們躥房越脊,永遠淩駕於我們之上,來了就吃,打也打不走,我們早起晚歸的辛勞和苦功毀於一旦。我和父親站在院子裏,天色已經很晚了,四麵院牆高高聳立,很少有人知道我們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