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有狐綏綏(2 / 2)

李樂天並不在意江和河被王夔偷換,喝了口酒說道:“那你說說何為神仙中人?”

王夔小心措辭,沉吟片刻功夫,回答道:“以往在武帝城那邊兒,聽茶館說書人講誌怪小說,裏麵那些飛天遁地,移山倒海的大能便應當是神仙了吧,可後來聽得多了就覺得裏麵那些神仙中人不是打就是殺沒點兒人情味,贖小子愚鈍,難道隻有這些七情六欲皆除盡的無情之人才能算得上神仙?在小子眼中還是沒老前輩來得更有神仙氣。”

溜須拍馬是這些年王夔無師自通的一門本事。

李樂天深深看了王夔一眼,緩緩說道:“這句話你要記住。”

王夔低下頭掩飾眼中一抹驚疑,謙聲說道:“小子定當銘記。”

在王夔被李樂天救下,醒來後他便暗自發誓,若有他王夔出頭之日,武帝城那些欺辱過自己兄妹的人他定會加倍償還,今日你欺我一時,他日我欺你一世!睚眥必報和隱忍不發是王夔這七年來看盡世態炎涼後塑造下的性格,除卻妹妹青囊,王夔皆能冷下心決然對待。哪怕這位救下自己兄妹二人的李樂天,說句掏心窩話,王夔想的並不是如何如何報答,而是有朝一日帶著妹妹逃出生天,注定在將來會有一場神仙打架,以他性子決然沒有任人拿捏還要隨時坐等犧牲的好脾氣。

哪來這麼多感激涕零?

李樂天無暇顧及量王夔心思,喝了口酒淡淡說道:“這次你入華胥山,明麵上自然是拜入我門下,風光是有,但危機亦有。”

王夔不想自己不明不白死掉,急忙問道:“為何?”

李樂天講道:“還記得我說讓你學武有成幫我去殺一個人嗎?”

王夔說道:“小子自然記得。”

李樂天把酒壺放在桌上,問道:“那你可知淩霄王朝有座胭脂山?”

王夔睜大眼睛,不可置信道:“難道老前輩讓我去殺那群婆娘?”

李樂天搖了搖頭,王夔稍稍鬆氣,淩霄王朝胭脂山可是出了名的邪統,宗門內沒有一位男性,俱是貌美女子,可修行功法與其長相恰恰相反,歪門邪道一詞形容太過恰當,沒人願意對陣詭異伎倆層出不窮的胭脂山女子,可還未等王夔徹底鬆下這口氣便重重抽了口涼氣,“確切講它不男不女,是胭脂山一尊化外邪魔”。

王夔欲哭無淚,問道:“老前輩怎麼跟那尊邪魔搭上梁子了?”

李樂天目光深邃,追憶懷緬亦有之,“當年它還是女子時候的事,總之你不去殺它,它遲早會來殺你,老夫就你這個徒弟,它殺不死我還不逮住機會就將你置之死地?”

當年,女子?不男不女?

王夔感覺自己上了條賊船,心中愈發堅定要早日帶青囊逃出升天,牽強掛著笑容道:“不知那尊邪魔幾品實力?”

李樂天掐指算了一算,說道:“當年被我重創,現在怎麼也要有小二品實力,不過它需要七年後才能出山。”

王夔暗自誹謗,都重創了還不斬草除根?扯毛卵蛋?

讚歎道:“老前輩當年果然神猛!”

心中卻打著算盤,自己扯著華胥山大旗,網羅來一匹所為正道習武之人,誘之以利,然後再如此這般這般,或許也不是沒有法子不能將這尊邪魔斬掉,打定主意的王夔稍稍心安,反正還要等上七年,指不準到時候自己便是宗師了。

李樂天似乎就是為此事而來,坐了片刻便提起酒壺離去,王夔起身送行。

走出房門,李樂天忽然說道:“是不是很想罵我王八蛋?”

“怎麼會。”

“罵就罵吧。”

“真假?”

“你說呢?”

“嗬嗬,老前輩真幽默。”

送走李樂天,王夔坐回桌前,一壺清酒就半碟花生,吃完後,王夔麵無表情取刀走出房間。

仰麵躺在甲板,看著滿天絢爛星鬥。

王夔望著老黃頭曾說過的自己命星。

半天後輕輕說道:“你還真是寂寞。”

夜空中,一顆明星孤零零掛在天幕。

一陣淒涼低吟聲傳來,王夔起身觀望,是一白衣女子在秦淮河畔舞袖歌吟。

王夔重新躺下,閉上眼睛。

女子聲音婉轉空靈,淒涼幽美。

王夔懷抱古刀,嘴角微翹,這一夜他睡得很是香甜。

夢中他又見到了那個女子。

一個喊他“夔兒”的女子。

秦淮河畔白衣女子,輕攏衣袖,月光下,一張精致臉頰,殃國殃民。

她白袖飄飄,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有狐綏綏,在彼淇梁。”

“心之憂矣,之子無裳。”

一曲總計六十四字。

字字皆帶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