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9章 燃燒的石頭——羅丹的私人化雕塑(3 / 3)

1900年以後,羅丹名揚天下的同時,克洛岱爾一步步走進人生日漸深濃的 陰影裏。

克洛岱爾不堪承受長期廝守在羅丹的生活圈外的那種孤單與無望,不願意 永遠是“羅丹的學生”。她從與羅丹相愛那天就有“被拋棄的感覺”。她帶著 這種感覺與羅丹糾纏了十五年,最後精疲力竭,頹唐不堪,終於於1898年離開 羅丹,遷到蒂雷納大街的一間破房子裏,離群索居,拒絕在任何社交場合露麵 ,天天默默地鑿打著石頭。盡管她極具才華,卻沒有足夠的名氣。人們仍舊憑 著印象把她當做羅丹的一個弟子,所以她賣不掉作品,貧窮使她常常受窘並陷 入尷尬,還要遭受雇來幫忙的粗雕工人的欺侮。這期間,羅丹已經日趨成功。 他屬於那種活著時就能享受到果實成熟的藝術家。他經曆了與克洛岱爾那種迎 風搏浪的愛情生活後,又返回平靜的岸邊,回到了在漫長人生之路上與他分擔 過生活重負與艱辛的羅絲身旁。他在默東買了大房子,過起富足的生活;並且 又在巴黎買下了文藝複興時期的豪宅比隆別墅,以應酬趨之若鶩的上流社會千 奇百怪、光怪陸離的人物。這期間,還有幾個情人進入了他華麗多彩的生活。 當然,羅丹並沒有忘記克洛岱爾。他與克洛岱爾的那場轟轟烈烈、電閃雷鳴的 戀愛,是刻骨銘心的。他多次想幫助她,都遭到高傲的克洛岱爾的拒絕。他隻 有設法通過第三者在中間迂回,在經濟上支援她,幫助她樹立名氣。但這些有 限的支持都沒有在克洛岱爾身上發生真正的效力。

在絕對的貧困與孤寂中,克洛岱爾真正感到自己是個被遺棄者了。漸漸地 ,往日的愛與讚美就化為怨恨。本來是個激情洋溢的性格,變得消沉下來。

1905年克洛岱爾出現妄想症,而且愈演愈烈。她常常與一切人斷絕來往, 一個人呆在屋裏。身體很壞,脾氣乖戾,狂躁起來就將雕塑全部打碎。1913年3 月3日克洛岱爾的父親去世。克洛岱爾已經完全瘋了。3月10日埃維拉爾城精神 病院的救護車開到蒂雷納大街六十六號,幾位醫院人員用力打開門,看見克洛 岱爾脫光衣服、赤裸裸披頭散發坐在那裏,滿屋全是打碎的雕像。他們隻能動 手給克洛岱爾穿上控製她行動的緊身衣,把她拉到醫院關起來。

這一關,竟是三十年。克洛岱爾從此與雕刻完全斷絕。藝術生命的心律變 為平直。她在牢房似的病房中過著漫無邊際和匪夷所思的生活。她一直活到 1943年,最後在蒙特維爾格瘋人院中去世。她的屍體埋在蒙特法韋公墓為瘋人 院保留的墓地裏。十字架上刻著的號碼為1943——No.392。

在瘋人院保留的關於克洛岱爾的檔案中注明:克洛岱爾死時,沒有財物, 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文件,甚至連一件紀念品也沒留下。所以克洛岱爾認為羅丹 把她的一切都掠奪走了。

在羅丹與克洛岱爾相愛的那些年,他們的作品風格驚人地相近。在克洛岱 爾看來,羅丹“從她身上汲到不少東西去滋養了他的才能”。但那是些什麼東 西呢?其實那就是愛情!愛情不僅給了他們相同的激情與力量,還把他們的藝術 語言奇跡般的同化了。那時,克洛岱爾不是感覺“我們驚人的相似,以致我們 的手中再也產生不了任何題材新穎的作品了”嗎?在那個偉大的時刻,他們從肉 體、生命、精神到藝術全部融為一體。如果沒有這愛情,克洛岱爾也創作不出 《羅丹像》《沙恭達羅》和《竊竊私語》來!從這個意義上說,羅丹的全部私人 化的作品都應是他們共同創造的。

克洛岱爾之後,那些走進羅丹情感世界的楚楚動人的女人們,沒有人再給 他的生命注入同樣的“核動力”了。他給法克斯夫人、格雯·約瀚、埃萊娜· 德·諾斯蒂絲、舒瓦瑟侯爵夫人等都塑過像,他也愛過這些“美人”;但絕對 沒有一個塑像能夠像《吻》和《情人的手》等一大批作品那樣令人震撼!

應該說,造就那些偉大藝術,甚至是造就羅丹的人——同時又是最大的犧 牲者,應是克洛岱爾。

那麼克洛岱爾本人留下了什麼呢?

卡米爾·克洛岱爾的弟弟、作家保羅在她的墓前悲涼地說:“卡米爾,您 獻給我的珍貴禮物是什麼呢?僅僅是我腳下這一塊空空蕩蕩的地方?虛無!一片虛 無!”

可是,克洛岱爾葬身的這塊墓地,後來由於政府的征用也徹底地平掉了。 克洛岱爾已經無跡可尋。最後我們還是得回到她和羅丹的作品中,因為藝術家 已經把他們的生命留在作品中了。

在克洛岱爾被關進瘋人院的同一年,羅丹突然中風。這是巧合,還是一種 神秘的生命感應,無從得知,也永無人知。

這一切便是一位大師真實的藝術與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