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住沙罐炙熱的弧柄
一隻手用筷子攪動底部的酒糟
看著滾燙的酒水,衝卷起
碗底的鮮雞蛋,香味頓時騰滿了
整間屋子
2009年12月8日半夜驚醒,寫於長沙新星小區。
其時,從老家來看我的妻子和女兒,睡的正甜。
他們一起來到了河邊
走在最前麵的是扁穀子
隨後是馬記,再後麵
是四亞禾和天平仔幾個人
他們沿著稻田中的水渠
走了過來。七月,正午
他們赤腳踩在發光的青石板上
似乎一點也沒有感到滾燙
我早已來到河邊。正蹲在
淺水灣的一塊巨石上
不時用左手舀上清水
灑在腳下的石頭上
右手伸出一根細長的竹枝
眺望著平緩的河麵
他們突然一齊站在河堤上
叫我。我回頭,要仰視
才能看見他們黝黑的臉龐
怎麼不叫上我呢?有人問
豬腸子一樣彎曲的老街
一個少年放下飯碗
持竿去往河邊的消息
傳的好快
我用食指輕抵嘴唇
又指向麥杆浮蕩的河心
他們立刻變得安靜。
一個個蹲到
我下遊不遠處的草灘
齊刷刷伸出了手中的竹竿
時光開始進入下午
但太陽,依舊很炙熱
空曠的河堤上,兩邊都隻有
偶爾吹過的微風
在打碗碗花狗尾巴等雜草的簇擁下
間或聞到一點牛屎的氣味
沒有一個女孩敢在夜晚
獨自去往幽暗的河邊
但下午三點,顯然可以
當小蘭提著籃子
出現在對麵的石頭上
我們一齊試了試手中的釣竿
想突然提起一尾蹦跳的驚喜
讓小蘭的呼叫
打破這個下午的沉寂
但小蘭的呼叫
一直沒有打破這個下午的沉寂
因為河水的流動,我們的臉
無一例外地偏向了下遊
2010.9.2淩晨1點寫於師大上遊村
雨一直下到天亮
雨下了一整夜,天已經亮了
女人沉迷於,古老的催眠
陽台蓬頂,狂亂地抖顫。像一麵
鄉村的牛皮鼓,埋怨塑料的桶箱
植物很瘋狂:迪士高,或者拉丁舞
平整的地麵,砸落無數的鼓槌
金屬防護窗,偶爾被擊中
短暫的吟哦。看見下麵的福特
玻璃的天窗頂,有著很好的弧線
適於雨水細微的下滑
有人突然從對麵出門
垂直的雨水中,一把黑傘在移動
腰間的鑰匙
響著清脆的咣當聲
2010.12.3,清晨
牆上的一幅畫
我坐在醫院過道的鐵床上
望著對麵牆上的一幅畫
有一條小溪,從下麵的木框
往上流入一個巨大的湖泊
小溪流過的灘塗,覆滿白雪
溪水很藍,湖麵也很藍。在湖邊
有一個肩上扛著暮色的人
正呆望著眼前的湖麵
一些漁船,已經亮起了燈火
另一艘船,擱棄在岸邊的亂石上
濃重的陰雲下麵
還有一些其他的事物
這不是一個廢棄的碼頭
那個人也許隻是錯過了
最後一班渡船,來不及
回到另一個湖邊的小鎮
他一定是一個
經常這樣晚回家的人。他的背後
會有一個臨時收留他的村莊
已經退出畫框以外
再往後退,就會退到
我此刻站立的醫院過道上
過道上有一張床。床頭寫著:
加11床,易建東,男,38歲,耳鼻喉患者。
他也是一個,從另一艘正在行駛的船上
掉下來的人。此刻,他正冷冷地
看著畫麵,似乎要等著湖邊的那個人
什麼時候突然轉過身來
2012.4.21下午4:10分寫於湘雅附三醫院外科樓13層24
病室22床的窗台上
一個伏在窗台上喝粥、讀詩的男人
一個兩天前剛被摘除了扁桃體的人
一個同時被施行鼻中隔矯正術和鼻竇開放的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