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詩選2000~2012(3)(1 / 3)

還沒有從兩天前的全身麻醉中,清醒過來

他有些木訥地伏在窗台上

滴管剛剛拔掉,靜脈留置針

還留在右手背的血管裏。隻要稍加注意

手可以適當地活動。妻子送來的鮮瘦肉粥

就放在窗台上。旁邊碼放著

華茲華斯的《序曲》、《6+0》

和一本已經撕掉了封麵的《詩林》雜誌

他在左手舀粥的間隙,用右手打開書頁

閱讀的速度和粥水下咽的速度一樣慢

“除了這樣一場細雨,還有什麼

能讓我更深地懷念秋天,懷念

一個果園的盡處……”這是春天,窗外沒有下雨

但可以傾聽到鳥翅,從遠人的憂鬱中掠過時

弄出忐忑不安的聲響。而無數次佇立

窗前,韋白已在十年前,發出了:“高,秋日不曾登。

沒時間,也沒心情。”的喟歎。

但今日,我卻登了,在湘雅附三醫院

外科樓13層的高處

鼻子裏的傷,和口腔裏的痛,讓我站立不住

伏在朝南的窗台上,把遠處的麓山看了

再去看低處的街景。湘江看不見了,消失在

擁擠的樓群後麵。一個聆聽簫聲的女子

也消失在這些擁擠的樓群後麵。現在

她躺在河東的另一所醫院裏,“現在隻有身體,沒有靈魂

像一棵被移栽的樟樹。”幾天前

我去看過,她有著比我更重的病情

但我期待她能又一次走出眼前的困境。

這雖然是一個

有著太多悲涼、淒苦和讓人失望的人世

但我們仍有太多的理由和責任,繼續留在這個世上

就像此時的我,身後是病友絕望的呻吟

手中卻依舊翻閱著沃爾科特的《風暴之後》

一時流連在華茲華斯湖區的自然風光裏

一時步入遠人的果園深處

仍然在身邊幹淨的病床上,“安詳地落座”

我一個下午的努力,就是伏在鋪著大理石的窗台上

俯著臉,將一勺勺涼涼的粥水

深深地吸入胃裏

2012.4.21下午4:30分寫於湘雅附三醫院外科樓13層24病室22床的窗台上

每一陣鞭炮聲裏都有一個人離去

在昨夜的鞭炮聲裏,又有一個人離去

這是第幾次,響起這種令人生厭的聲音

那些在深夜中突然從樓下傳來的哭嚎

夾雜了多少淒慘、無助和絕望

那些在熟睡中突然炸開的巨響

像在一瞬間要撕裂每一個人的肺

生和死是如此淬不及防的一瞬間

每天有人到來,有人離去

他們甚至來不及相遇,就已經錯過。

又是星期六,又見

遠處,江心,橘子洲上又如期燃放起焰火

從十三樓的窗台上

可以看見,那是一種比鞭炮

更加絢麗、唯美,也威力更加巨大的炸裂

病友們站在身後,一起欣賞著這種炸裂

他們來自遙遠的小鎮,麵對這座城市

精心贈予的名片,有著節日誇讚的表情

一點也不同於我們在昨夜,在病床上

聽到的那種惶恐。我不知道

在今夜的睡夢裏,會不會再次響起

那種一聲緊似一聲的炸裂

會不會更快地

又一次,將我們帶回到惶恐的現實

2012.4.21下午4:50分寫於湘雅附三醫院外科樓13層24

病室22床的窗台上

這個夜晚我突然想要回到久遠的鄉下

鄉村夜晚安靜得

就仿佛少女臉上的雀斑

——鷗飛廉

這個夜晚我突然想要從醫院的病室中

逃離出去。離開這個城市

我突然厭倦了,那種午夜的繁華

和白日川流不息的擁擠。那麼多人奔波在

一條不太確定的路上,過著

不太確定的生活。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