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行走在懸崖邊上的日子(3 / 3)

既然達成共識,那就出發唄!畢業後的出遊,自然與求學時不同,以前,隻希望早一點到校,要麼安排學習、要麼邀約好友逛街。這次,我們雖然確定了目標,卻並不心急,反正有車,一路玩、一路去,隻要幾個“臭味相投”的能聚在一起,隻要能出門,就是一件值得歡呼的事。在車上,大家商議,既然都沒去過,情況不明,又聽說還需要買門票雲雲,實在很麻煩。一向不拘成法、不喜歡按套路出牌的勇哥,肚裏一輪,打起了“小九九”。他電話聯係家在馬嶺鎮的同學王鬆,說是周末無事,準備去拜訪他。老同學造訪,不亦樂乎,對方自然滿口答應。一路歡呼,房屋、高山、樹林,急速倒退,小車喘著粗氣,最終停在了小鬆家院落。他家地處馬嶺河上遊,四麵環山、林木蔥蘢,極目遠眺,全是白雲飄悠,層層疊疊,無邊無際。自然,白雲之下,深不見底、首尾不能相顧的,就是馬嶺河峽穀。

實話實說,王鬆也是一個“人才”。不用說,他也知道大家的心思,還擔心大家不好意思開口,就做好了安排:先弄點食物墊底;然後到峽穀暢遊;然後,肥豬腳已經下鍋,遊玩回來即可享用,還外帶幾斤“包穀燒”。話沒說完,勇哥已經豎起了大拇指,給了一個大大的讚!於是,一群人狼吞虎咽,一大盆涼剪粉風卷殘雲、一掃而空。吃罷,嘻嘻哈哈的一群,沿著彎彎曲曲的山路開始行進,密林深處、小山一側,儼然可見馬嶺河峽穀景區管理處。一路上,大家旁敲側擊、陰一句陽一句,無非是敲打王鬆:“這門票的事,可有著落!”靈光異常的王鬆焉能不知,隻見他目光撲閃,暗藏幾分狡黠,走到一條岔路口時,大家想當然地走大道,因為那是通往景區管理處的唯一道路。王鬆當即製止,說是走小道近些,大家便尾隨他東躥西拐,沒入叢林。來到一處高約丈餘的石岩處,隻見王鬆伸出右腳,劈劈啪啪幾下,就將一排矮小植物分開,露出一段緩坡,大家一路小跑,竟然跨上了石級小徑,小徑彎彎,身著花花綠綠的遊人往來不息。不用說,自然是進了峽穀景區,而且是實實在在的“抄近道”。大家雖然相互指責,卻沒有一句當真,那意思,基本上是在誇小鬆之精明。用王鬆的話說,就是:“我從小在這一帶放牛,哪兒有一塊石頭、有一個溝坎、有一個坑,全知道!”

一行人就這樣開始了別樣的遊玩。

大家雖然年齡相仿,但是,由於我從小體弱,不善爬坡上坎。跟不上興奮中的隊伍,不多時,便被甩在了老後,無奈地看著他們隱沒在林間石後。而他們,似乎也監管不了我,於是,這群遊,一下子變成了獨遊。不過,我並不氣餒!我的性格一向如此,以其麵麵俱到,還不如枯守一處、靜心感悟。我放慢腳步、放鬆身心,以一個遊人、一個主人的身份,盡心竭力去審視、包容這道“地球上最美麗的傷痕”。

在激流的轟鳴聲中,我向北看去,隻見林蔭深處,草木繁翳;百丈高崖,莫名地向河心一擠,威壓隨即襲心,我矮了下去。向南瞭望,水流盡頭,霧靄蒸騰、黑白一線,似乎是登天之門,又似深潛的地縫。立身之處,晴空中的驕陽,穿過橫飛的水霧、穿過密林、穿過深穀,落在身上時,已成散碎星點。

我不認識峽穀,因為第一次流落穀底,第一次生活在地縫,除了感覺個人的渺小之外,我甚至聯想到了被地火焚燒的情形。雖然肌膚略帶清涼,而內心,卻似乎柴火正旺;我之於峽穀,又似老友。聽聞其名已數十載,心向往之亦數十載,並且,夢裏幾度觸碰,早已算得上魂牽夢縈。

順著高高矮矮的石級,我時而健步、急欲一探前路風景。那湍急的流水,若是獨自一人衝浪、漂流,會是一種什麼體驗?時而駐足,仰望橫空一線,那百丈飛瀑,是在告訴我,“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嗎?在一處吊橋前,我停住了腳步。下麵是咆哮的流水,上麵是搖搖晃晃的吊橋,這是我的第一次,膽量方麵絕對沒問題,因為老年人、小孩都來來去去了好幾撥,就是硬撐、做做樣子,我也必須橫渡。我隻是在想,這第一次過吊橋,是不是要留幾句遺言?是不是要在此處留個影,證明我曾經來過?然而,“興奮的一群”帶著相機早已不知去向,我隻能選擇把這一體驗刻在心底。跨出第一步,就是選擇了一次壯行!雖然想過被激流卷走的情形,然而,一路驚心,卻始終粘貼在橋麵。搖晃的橋、搖晃的心、搖晃的曆險,這就是人是!不經曆苦痛,就到不了彼岸。

在一處石岩下,我頗思考了一陣。石岩一直滴水,形成水簾、水幕,三步兩步,不能穿越。想那孫猴子有特異功能,進出自由,身上不沾半點水滴,故可以尊王。而我輩實屬凡人,明知岩下是飛瀑,卻要生穿,實在躊躇。好在一路跋涉,渾身燥熱,滿頭是汗,正好免費沐浴。於是,我從容而過,沒有躲逃,甚至有一種想法,反正都已經被水淋了,多淋、少淋沒有區別,就隨它吧!這陽光下沐浴雨水,也是一奇。隻是,晴天找雨淋,無論怎麼講,終是另類!

幾個小時的暢遊,我走走停停。渴了,就隨手掬一捧身邊的溪水,仰麵而下,隻覺清涼甘甜、倦意頓消;累了,閑坐路邊石上,用迷蒙的雙眼,看迷蒙的世界,想迷蒙的未來。對於前麵興奮的一群,我沒有過多考慮他們會躥向何方,我想,就眼前的景致,已經足夠欣賞,為什麼要跑那麼遠?更可況,幾十公裏的峽穀,能走到盡頭嗎?累了、倦了,他們就會回頭!我在行進的路上等待,不是一樣可以收獲幸福?即使錯過,自己回頭,也是我的曆程,也是我的路,又有什麼遺憾?所以,獨處峽穀深處,我雖然寂寞,卻並不孤單;雖然走得不遠,卻看得最多;雖然身體很疲憊,心裏卻最充實。我想,獨有峽穀,我就不可能是第一人!

正當我浮想聯翩之時,呼朋引伴、尖叫呐喊的一群由遠及近。我們沿著來時的路,各自述說著心得,興衝衝返航。隻有深穀中,還在流浪著歡聲笑語,流浪著,一個孤獨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