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行走在懸崖邊上的日子(2 / 3)

好在,我約莫走了一段路之後,就到了興仁縣城。在興仁縣城,因為路線不熟,我不知道該往哪兒去,再說,離家越來越遠,心裏越來越恐懼,似乎也不敢再走了。然而,要我回去,卻是很難,我的夢想還沒有實現呢,怎能就這樣回去?在一家賣燒烤攤的屋簷腳,我一會兒站、一會兒蹬,想了很多,實在沒有頭緒。天公也不作美,不知不覺下起了小雨。我說過,這次出走,總體運氣還是不錯的,雖然挨餓、遇到惡狗,雖然長途跋涉、磨破腳底板,雖然一路哭泣、無依無靠,但是,我總能逢凶化吉。臨時想起同鄉,總算沒有露宿街頭;遇上了好人,吃了一頓飽飯;一路平安,總算沒有遇上小流氓,沒有被暴揍!現在下雨了,雨卻很小,而且很短暫,似乎也是對我格外的照顧。不過,在瀝瀝淅淅的微雨中,我想起了很多事。我想到:很多次,我放牛回來,風很急、雨很大,我邊哭邊走,雨霧籠罩了我,也籠罩了世界。這時,總能看到母親瘦弱的聲影趔趄而來,急切的呼喊時高時低、時遠時近,我撲在母親懷中,不停地抽泣,雖然還有淚水滑落,但是,幼小的心,總算棲停在了溫暖的港灣;我想到了,高燒不退的雨夜,是父親背著我,義無反顧地行走在村裏的泥濘小道上;我想到了,這個微雨飄飄的夜晚,由於我的離開,一家人的憂慮……不,不行,我得回去,我得回家!

順著來時的路,我腳下生風。我想,即使我的腳底板已經冒出了血泡,即使我意識模糊,我也不能死在異地他鄉、荒郊野嶺。

記得從興仁縣城出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雖然我是獨自一人,但是,那天晚上有淡淡的星影,而且那些年,通往縣城的路一般隻有一天,路線並不複雜,不用擔心會走岔。也不知走了多久,我困了,走著走著就會短暫入睡,待要走到路坎邊沿時,才又提起最後一點精力,猛然刹車,辨明方向,繼續行走。有時候,實在走不動了,便在路邊的界樁上小做一會兒,說是小坐,實際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等到要歪倒時,才又重新調整坐姿,繼續睡。待體力部分恢複之後,才又站起來,繼續行走。在半睡半醒的時候,我發現一問題,那就是時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輛貨車經過,我試過“吊車”,但是都因對方速度太快,沒能掛上去。通過觀察,貨車在上坡時速度會慢下了,那就是我的機會。我從小在山裏奔跑,追上、“吊”上去,估計沒問題。這事,以前也幹過。於是我選擇一處緩坡,在那裏守株待兔,不出所料,一會兒,一輛大貨車呼嘯而來,至半坡時,速度減慢。我抓住機會,奔跑過去,一抓、一登、一靠,便掛在了貨箱上。車身抖動很厲害,我用僅有的力氣,抓住一根豎著的鐵杆,搖搖晃晃而去。若在平時,相信“掛”半小時、一個小時,也許都不是問題。而現在,我已然疲憊不堪,握住鐵杆的手開始麻木,估計也就是幾分鍾的時間,我就挨不住了。司機肯定是不知道後麵“掛”著人的,不可能會停車讓我下來。走著走著,我手一鬆、腳一軟,掉了下來。由於慣性,我跟著車衝了一段,跌倒、再向前滾了幾圈、停下。在砂石和塵灰中,我躺了好一會兒,待意識清醒了一些之後,便慢慢爬起來。手臂、腿腳有些麻木,褲管裏有鮮血順小腿流淌。我抓了一些泥灰,撒在顯眼的傷口上,暫時止住了血流。皮帶也磨斷了,我隻得在路邊隨便扯了根藤條拴著。這次事故是致命的,不但沒有節約路程,反而弄傷了自己。

好在手骨、腿骨沒斷,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我就這樣一手提著褲子,一手揮舞著走回安龍。到安龍時,已經日上三竿了。趁著還有一口氣在,我得繼續行走,得早一點回到木咱的家。因為形容憔悴、衣衫褸襤,我盡量避開大道,選擇田坎、河道行走。十多公裏的路程,我估計走了四五個小時,在傍晚時分,陽光斜照的時刻,我終於回到了家。因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我沒有從大門進去,而是從後門進入。當時家裏沒人,我歪歪斜斜地找到了自己的房間,倒床不起!

算下來,我離家出走三天兩夜,從木咱走到安龍、從安龍走到興仁,最後返回。至少走了150公裏以上,如果把在街上“閑逛”的路程加在一起,就無法計算了。我雖然走在安龍、興仁的大道上,但是,我也走在人生的懸崖邊!

直到現在,提到旅遊、提到出門、提到走路,我都會倏然一抖!

峽穀行

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興義市馬嶺河峽穀,也知道那是一個不錯的景點。但是,在哪些吃飯、生存都存在問題的年月,什麼景觀、什麼旅遊,都不是我輩考慮的,所以,即使心裏想著去看看,也終於隻是想,卻無法實現。

多次往返興義,偶爾從上遊老石橋經過,感覺風光也很一般,沒有特別出奇之處,反而是橋下懸掛的一柄寶劍,引起了我無盡的遐思。後來,峽穀大橋修好後,就很少從上遊石橋經過,新修的峽穀大橋雖然也很壯觀,無奈本身的目的地是市區,有加上沒有足夠的資本,也就沒有在峽穀停留的必要。偶爾從車窗往外看,雖時間短促,但是那飛流直下、水霧蒸騰、隆隆作響的景象,還是頗讓人震動。

因為生長在西南穀地,於山於水自然司空見慣,若無閑情、若無一定機緣,我是沒有興致特意遊山玩水的。所以,在市裏讀書三年,我沒有去過馬嶺河峽穀,有閑暇時間,我寧願蒙頭大睡。盡管同寢室的同學,也曾去峽穀遊玩,也給予峽穀不少的讚詞,然而,我之於馬嶺河峽穀,似乎僅為夢中人,可以在睡夢中相見,卻是無法相擁;心有遺憾,卻總感覺坦然。

2002年,也就是畢業一年之後,有個同學家底殷實,買了一輛不知名的車,大家莫名興奮,執意讓他帶著兜風。可是,去哪兒呢?大家七嘴八舌,也沒個結果,我隨意冒出一句,“去馬嶺河峽穀看看吧!”車內長時間沉默,竟無人反對。我接著說,“在市裏讀書幾年,沒去過國家級景區馬嶺河峽穀,傳出去,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同事小凱深有感觸,“說實話,當年不是不想去,而是真的玩不起!每個月就幾十百元的生活費,稍不注意,就要餓肚子,哪有心思玩。”他的話,讓一向自負的我心裏一動,以前的抵觸情緒,怕也不是完全無意山水,而是另有隱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