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凹起身,從台燈燈罩上夾的一厚疊紙條裏抽出了兩張。他說:“雙遠集團,咱不給他寫全。”
我說:“隨你便。”
平凹又問:“駟馬公司是誰的?”
我說:“我也不知道,我和賀總的重慶兩親戚沒有多說話,弄不清。”
平凹先為雙遠集團題寫:“崇尚自然,善待人生。”又為駟馬公司題寫:“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我見平凹要洗筆,急著說:“還有呢,我記著是三幅字。”
平凹再給賀湘傑先生題寫“天緣”二字,“天”字很好,“緣”字卻像繁體“係”字。他又重寫,我先在廢宣紙上寫了個“緣”字,讓他參考。後來,這幅字寫得好極了。
正寫著,又有來人,我去開門,是父女倆。
這位父親,英俊瀟灑,談吐不凡。後來,他用微型攝像機不時錄像。
這個女子,相貌端莊,話語蜜甜,一口一個“平凹叔叔”。她說:“我特別喜歡平凹叔叔給奶奶《獻壽圖》上的這句話,‘初八十八不算八,二十八是個福疙瘩!’平凹叔叔,你把這後半句寫給我,隻寫這後半句。”
平凹欣然同意,立即書寫了:“二十八是個福疙瘩!”平凹寫字時,淺淺和任田站在旁邊觀看,任田的父親錄像,我拍照。
我問:“為啥隻寫這半句?”
平凹作神秘狀:“這是秘密,不給你說。”
不給我說的,還有他和這父女倆的關係。而且這麼好,能把給大媽祈福的鄉謠“二十八是個福疙瘩”寫給這女子,我已經覺得平凹和這父女倆的關係非同一般!我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為什麼?
因為新婚的女兒女婿要來商量籌辦年貨,部隊幹休所鄭全鐸所長也要寫字送人,這父女二人又很快離去。
過年開春。有一天,我邀《西安商報》記者田衝在格格餅屋吃飯,他又邀我去見見他的老師,就在旁邊的85中學。
我上樓進屋後,覺得主人麵熟,主人也覺得我麵熟。女主人熱情,又拿水果又倒茶,閑聊一會兒,放起錄像,竟然是2005年2月7日在大堂的情景。
女兒已回廣州,父親把女兒的新作《一寸聲色一寸灰》送給我。我連忙翻閱,一看扉頁上的大幅側麵彩照和幾行自我簡介,得知女兒叫任田,當過記者,編輯,專欄作家,供職於南方日報集團。長期為《南方周未》、《南方都市報》、《三聯生活周刊》、《新聞晨報》等大報撰寫個人專欄,讀者遍及全國,數以百萬。
第一頁,是平凹為任田《一寸聲色一寸灰》寫的序:“任田是西安的女子。我未見過她,卻與她的許多親屬都熟悉。她畢業後一人到廣州打拚,先做足球新聞,又做娛樂編輯,寫了相當數量的文章。她出身於真正的書香門第,自己又聰明好學,我讀過她的一些專欄,見解新穎,文筆清暢,很是喜歡。現在她結集出版她的第二本書,我為她高興,也相信讀者會在這本書中讀出興趣的。作為鄉黨和長輩,我祝任田扶風而起,寫出更多更好的文章。”
賈平凹2004.3.22
讀罷序文,我當然關心平凹怎麼和任田的許多親屬都熟悉?
原來,任田的父親任之恭,在陝北綏德文化館工作。1981年8月,平凹,和穀到延安參加小說座談會,再到榆林地區采訪,組稿,路經綏德時,逗留了幾天專門為文學青年講課輔導。平凹還到西北最大的道教聖地佳縣的白雲山遊覽。
據載,白雲山道觀創建於明代萬曆三十三年(公元1605年),幾百年來,經曆代不斷修葺營飾,建築麵積達81000平方米,大小建築400餘處,殿堂道觀53座。傳說,白雲山道觀抽簽極為靈驗,毛澤東主席當年東渡黃河之前,專程去白雲山道觀抽了三簽,均為“上上”。
這一回,平凹抽了一簽,是“中平”。平凹,和穀返回綏德時,平凹給任老師說了這件事。
任老師問平凹:“抽得咋樣?”
平凹說:“道長不認識我,他說,二三十年後,你這個人要主宰中國文壇。”
任老師一聽,驚歎:“不得了!不得了!”
平凹不信:“他哄我呢?”
任老師說:“真的,哄你幹啥?”
平凹又問:“人家算得準?”
“肯定準!”任老師回答得幹脆,不容置疑。
任老師至今記憶猶新。那天,他和平凹在大堂還說起此事。那麼,咱們拭目以待吧。
平凹對任田的舅舅,青年書法家王蒙的作品很是讚賞,對任田的外公王子雲大師更為崇敬。平凹在《老西安——廢都斜陽》一書中寫道:“於右任之後另一個對陝西古代藝術的保護和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的人物當屬王子雲。王子雲在民間知之者不多,但在美術界,考古界卻被推崇為大師的,在三四十年代,他的足跡遍及陝西所有古墓,古寺,山窟和洞穴,考察,收集,整理古文化遺產。翻閱他的考察日記,便知道在那麼個戰亂年代,他率領了一幫子人在荒山之上,野廟之中,常常一天吃不到東西,喝不上水,與兵匪周旋,和豺狼搏鬥。我見過他當年的一張照片,衣衫破爛,發如蓬草正立於亂木搭成的架子上拓一塊石碑。霍去病墓前的石雕可以說是他首先發現了其巨大的藝術價值,並能將這些圓雕拓片,這種技術至今已無人能及了。”
由此可見,平凹確實和任田的許多親屬都熟悉。
和任老師閑聊時,我沒有忘記探求平凹不給我說的秘密,我問:“那天,平凹為啥給任田寫‘二十八是個福疙瘩’呢?”
任老師毫不隱瞞:“女兒的生日是2月28日,今年又是28歲。”
“噢!”我恍然大悟。
想想任田出身書香門第所受到的熏染陶冶,再看看任田自身體驗感悟的《一寸聲色一寸灰》,我不由自主地也為任田感歎:“二十八是個福疙瘩!”
給娃取名
平凹的大女兒是1979年11月在丹鳳出生的。據說,平凹得知愛人懷孕,便使出渾身解數給未出世的小人兒起名字。平凹想,這名字一定要有味道,又要上口,將來又能成大器,不管是男是女都適用。
平凹和張敏商量,讓他也幫忙想一想。這個張敏,也是個人物,曾為一家藥廠想出過“一枝劉”名揚四海。這一回,直想得張敏頭疼腦脹也沒想出個眉目來。
忽一日,平凹夢醒,告訴張敏:名字想出來了,絕對非同一般!絕對震倒世界!
張敏越是急欲知道,平凹越是賣關子。他得意自己的神思妙想,他得意自己的靈感突發,平凹瘋瘋癲癲地笑著,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麵上寫出兩個字:賈淺!
平凹雖然多次向人解釋,女兒嘛,應該淺顯直白,不要那麼老謀深算的。然而,賈(假)淺而真深,真深而假淺!
這真是一個非同尋常的名字!
平凹的二女兒是1997年12月在西安出生的。
二女兒的取名,說來更是隨意,更是自然。
有一次,郭梅告訴我,給女兒取名時,一時半晌也想不出個好名字,也沒有絞盡腦汁去苦思冥想。
平凹隨意地說:就從《金剛經》上找個名字吧。
郭梅說:“怎麼找呢?”
平凹說:“第×頁‘第×行’第×個字。”
郭梅按頁,按行,按字一找,是個“若”字!
賈若,也是假若也。
一個順口,遂人願,順天意的名字!
如今,人們都想給子女取個好名字。不圖光宗耀祖,一“名”驚人,也要求個“名”正言順,平安吉祥。
據我所知,作為事業有成的平凹,不僅成為青少年學習的榜樣,崇拜的偶像,而且經常被家長纏著,請他給娃取個好名字。對此,平凹一般是來者不拒。
他不收費用,完全是義務勞動,做起事來又特別認真。因此,平凹取名的生意興隆,長盛不衰,且名不虛傳。
2002年3月9日,在群賢莊舉辦的“上元名家藝術展”賈平凹與觀眾見麵會上,有個中年男子覺得“賈平凹”的名字改得好,當場就把平凹纏住了。他說:“俺娃叫木蛋,你能不能給俺娃也改個名字?”
平凹立即答應:“改成元旦的旦,叫旦好,中國曆史上有幾個皇帝都叫旦,像唐睿宗李旦。不要叫雞蛋的蛋。”
我的朋友劉輝,筆名艾涓,因與平凹同住西北大學,近水樓台先得月,也是個研究平凹寫平凹的“專業戶”。他曾請平凹為兒子取名。因為劉輝的小窩有兩個齋名,一是“靜穀”,二是“虛室,”莊子曾曰:“虛室生白,吉祥止止。”所以,劉輝的兒子出生後,他先入為主,給兒子取名需有一“白”字,既有聖賢莊子名言,又有故鄉“白水”之意。他請平凹能在“劉”與“白”之間或“白”之後再加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