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木”與“善斫”——現代琴箏斫製藝術(1 / 3)

“相木”與“善斫”——現代琴箏斫製藝術

劉永發

古人雲:“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俗語說:“好種才能出好苗,好樹才能結好桃。”這都是說要做好一件事,必須先從根本抓起。要彈好一首古琴名曲,必須要有一張好琴;要想造一張好琴,必須有好的木頭作為琴體。這自然也不能例外。因此,古往今來,許多能工巧匠無不把選好琴木作為造琴的第一要素,為此傳下了許多動人的美好故事。東漢蔡邕從爐膛裏搶出燒焦的梧桐,斫製出古今傳為美談的“焦尾琴”;而唐代蜀地斫琴家雷威為了製得好琴,特地於風雪天中,深入峨眉山,進入鬆杉密林中,觀風雪漫過鬆林,聽鬆木其聲“連延悠揚者伐之”,斫以為琴,其聲之美妙比桐樹還要好,特為之取名“鬆雪”。這都是大匠們為了製得好琴,或偶然得之,或刻意尋求良木的故事。

毫無疑問,今天要想製得好琴,即使是當代的名家大師,也覺得愈來愈難。這不僅是因為時代不同,良木與昔相比,資源更為稀缺。一輩子造數張或數十張好琴尚可,若想成批生產,張張都是好琴,無疑是不可能的。造琴自古即靠手工,或師承,或家傳,大多是作坊形式。今天揚州不少琴箏企業,規模早已超過作坊,但因為斫琴有不少工序基本還依靠手工,難以機械化,故大多數采用半機械半手工形式,機械隻能是粗放型的、輔助的,精加工還得由手工來完成,因此作坊變成了人數眾多的工場。產量的提高,不僅帶來尋覓製琴材料的困難,加上斫琴者經驗、學養上的諸多差異,管理上更增加了難度,使得提高古琴製作質量步履維艱,斫製好琴更為不易。宋代的琴史學者朱長文在他的著作《琴史》“盡美”一章中說:“琴有四美:一曰良質,二曰善斫,三曰妙指,四曰正心。四美既備,則為天下之善琴,而可以感格幽冥,充被萬物。”其中“良質”與“善斫”與斫琴者關係極大,也是造一把好琴的關鍵,故筆者今天隻想就斫琴的一、二道重要程序,即“良質”(今則稱為“相木”)和“善斫”,談談筆者在實踐上為提高古琴質量所作的一點努力。

雅韻琴箏廠在揚州當屬具有一定規模的琴箏企業,論其古琴產量,每年至少要造古琴千張以上,也就是說,每月最少不得低於一百張。如此規模的斫琴企業所需要的木材量是比較大的。今天我們不可能像雷威那樣深入峨眉山去自由尋找鬆杉良材,也不可能有成批量的中國梧桐讓你仔細挑選(中國梧桐多長在庭園之中,作為觀賞木培植,數量很少)。《天聞閣琴譜》談琴材時說:“天下之材,柔良莫如桐,堅剛莫如梓。以桐虛合梓之實,剛柔相配,天地之道,陰陽之義也。”我們知道這個道理,但我們已不具備古人斫琴的條件,除了偶然得之和刻意尋訪外,隻好從可能獲得大批量的木材資源中去尋覓,因此與桐木性質相近的杉木就成了首選的主要製琴材料。這要感謝這許多年來國家大規模的城鎮化建設,許多縣城中的古廟民宅被拆遷,大批的多年的老梁木被拆賣,隻要你是有心人,帶幾輛卡車深入邊遠地區的縣城或鄉村古鎮,每次終會帶幾車別人不感興趣、而使製琴人怦然心動的杉木老梁木回來。前幾年我常常帶一兩個老木工,輾轉數千裏,甚至深入雲、貴,去尋買那些因拆遷而被廢棄的梁木。經過多年的積累,這些昔日的老梁木堆在廠裏而今已經不下千根,它們經過大自然至少百年的風風雨雨,然後又被委以重任“束之高閣”,兩三百年懸置下來,原始的汁液早已經遭日曬夜露的消耗而純化,枝幹亦經長期的歲月洗禮而自然定型,如今它們欣逢盛世,重發輝光,成為今日雅韻廠製琴的較好材料。因為尋找這些老梁木,既可節省蒸煮琴料的時間,又可基本保證斫琴後的質量。可算作是一種斫琴前的粗放型的“相木”。應該說,即使像這樣的“相木”機會也已不多,老梁木會越來越少,今後將尋找什麼樣的代用品,我們隻能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