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學林(3)(3 / 3)

在書寫這些“性話語”時,敘述者的口吻冷靜壓抑,語氣中明顯有一絲嘲諷和輕視。文中多處出現“我”的自嘲,如提到“母馬的生日宴會上,她勻給我一個帥小夥,於是我正兒八經地搞起了男女關係”,一個“勻”字透露出“我”自輕自賤的戀愛心理。這種冷靜敘述從文中標點符號的選擇上也可以表現出來。文中共有728處標點符號,統計如下:

頓號

問號

感歎號

冒號

雙引號

單引號

省略號

逗號

句號

合計

11處

2處

0處

3處

4處

0處

2處

489處

217處

728處

1.51%

0.27%

0%

0.4%

0.55%

0%

0.27%

67.2%

29.8%

100%

從圖表中,我們可以清楚的看到,逗號和句號占全文標點符號的97%,可見作者在寫作時始終保持著一種“冷敘述”的語氣。逗號、句號的大量使用,對話的缺失,導致情感交流的缺失以及無法逾越的距離感,作者專注於心理獨白,試圖通過個人傾訴來表現現代人糾纏不清的心理情感。盛可以往往“以旁觀者的身份、男性敘述者的口吻敘述各種故事,以淩厲狠辣、毫不掩飾的風格展示生活某種殘酷、凶暴的本來麵目”。“性心理”的展示及具象化和作者敘述時對感情的隱匿和壓製也造成了一種分裂。

三、古韻文風講述荒誕故事製造的分裂感

小說雖然講述的是現代都市愛情故事,但語言風格上具有文言的古韻特點,這主要體現在遣詞造句上。如在描寫駱駝的時候描寫掐腰小黑西裝“煞是端莊”“誰忍拂其美意”“輕盈一笑”“愛意頓生”“從容篤定”,駱駝講胡同故事是“信手拈來”,好宣紙是“輕似蟬翼白如雪,抖似細綢不聞聲”,當然這一方麵是因為駱駝是鑒寶家,有著該職業的氣度,另一方麵駱駝受收藏家兼書法家的父親的影響有文雅的氣質,但敘述者的語氣仍然是貌似讚賞實則有些戲謔;在寫到“我”跟駱駝參加朋友飯局時,文中用到“胡謅”“微醺”和“闌珊”等文言詞;在汪大頭這個搖滾青年講他的風流韻事時,“我”覺得自己“如疾風過後的桃花,簌簌落了一地”;“我”將駱駝和汪大頭帶回家,家裏待客的場景是:“我媽眯眯笑,我爸烹魚宰雞,我哥去田裏抓了半簍子黃鱔,”這與《木蘭詩》中木蘭歸家時的場景“爺娘聞女來,出郭相扶將;阿姊聞妹來,當戶理紅妝;小弟聞姊來,磨刀霍霍向豬羊”極為相似;“我”梳妝打扮的時候,寫到“我吹幹頭發對鏡貼花黃”,借用的也是《木蘭詩》中“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一句,最後寫“我”的“脂粉像三月的柳絮飛揚”也借用了中國古代文學中經常用到的意象“柳絮”,表現了主人公心情的落寞。

由於故事發生的地點是北京,小說又具有“京味”特點,如“落閑”“那事兒”“那兒”“正兒八經”“一個勁兒”“妙事兒”等帶有北方方言特色的詞彙時有出現,並且文中提到胡同、大雜院、四合院、晚清桌椅、雍和宮等具有北京特色的事物,增強了小說的地域特色。北京為“我”的心理傾訴創設了一個古風古韻的環境,為小說增添了一抹懷舊的色彩。文風故此少了一些浮躁,多了一些分量,更為整個小說的冷靜敘述營造了莊嚴肅穆的氛圍,在這種文風下,再戲謔的調侃也透出幾分悲涼。然而典雅文風的手掌心裏緊握的卻是想要掙脫出來的現代人的欲望,這不也是一種不和諧的分裂嗎?

陳希我在《盛可以凶猛》中說“盛可以的作品似乎大多與‘肉身’有關”,“但是她並不是‘展示肉身癖者’”,“盛可以是凶猛地撲向生活。”陳村在《有關盛可以的幾段話》中說“盛可以寫的都是男人女人的故事,戀愛結婚或不結婚,那麼古老而沒得聊的題目,在她手下每每有新的說法,有新刻的創傷。”雖然評論界對於盛可以的小說語言和主題一直存在爭議,在這篇小說中我們可以看到她的某些改變但又不失鋒芒,尖銳中有柔情,剛健中有委婉,道出了人性“分裂”的痛苦與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