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賞典(6)(2 / 3)

他在生命最後的這張紙上寫下了行軍床、英國皮鞋、馬靴、馬褲、紀念品、兩個箱子、8種手術器械,以及種種物品的饋贈,並特意注明“每年要買250磅奎寧和鐵劑,專為治療患瘧疾病者和極大數目的貧血者。”並叮囑“千萬不要再往保定、天津一帶去購買藥品,因為那邊的價錢要比滬、港貴兩倍。就是到了生命的最後,他想的都是別人和工作,1939年11月12日這位告別生命時還不到50歲的異鄉人最後寫下的文字是“讓我把千百倍的謝忱送給你,和其餘千百萬親愛的同誌”。

我站在這張遺囑前不願離去,這樣的文字勝過多少美文,它的美和光亮,是從一個人的內心放射出來的,這種放射,毫無刻意,自然而然。

不知怎麼,我會想到那句對話:“痛苦嗎?很痛苦。為什麼你還要潛水呢?潛水的痛苦在於,當我身處海底時,會找不到讓自己浮出水麵的理由。”而這個人是在說快樂嗬,但我知道,字麵上,我們可以將之與痛苦互換,因為那理由是一個,“當我身處海底時,會找不到讓自己浮出水麵的理由。”不是嗎?我不把它視為宿命,因為生命裏就會這麼一類人,他想著的隻是貢獻,直至貢獻出自己,這是至深的湛藍,雖然現在,浮在水麵的人不能夠全部理解他的存在,但他存在著,存在過,並還將存在。

這可能就是李彥寫作的目的。她執筆的手觸過了海底。太深太冷的水沒有將她淹沒掉,有時,她深懷對海的恐懼,“她看見自己浮遊在暗藍色的海水中,與冰徹入骨的大浪博鬥”,有時,她又留戀那海底所深藏的另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裏,一切都是那麼純粹,那麼透明,那麼簡單和永恒,正如她的作品中深愛的那個人在1939年11月的紙上寫:“人生確實很好,很值得活上一回,但也在確實值得為了某個目標去死一回”。

至深的湛藍有時也因天空的映射。寫作,何嚐不是一場深入海底的探索,這探索的尺度難道不是另一種以生命博之的潛水,一百英尺,二百英尺,四百英尺,挑戰著人的極限,而要找到最深層的東西,或者是與你最想見到的人相遇,你隻能是潛入到最深最深的水底。而閱讀你的人,如果想得到你的認知,你的最愛的那個句子,他也一樣,隻能是不懼水深。像呂克·貝鬆借人物之口說出的,“你知道怎樣才會見到美人魚嗎?潛到海底。在那裏,海水甚至已不是藍色。藍色成為了回憶。你漂浮在寂靜中。抱著必死的決心,隻有這樣她們才會出現,才會出來見你,判斷你對她們的愛有多深。如果,你的愛足夠真,足夠純,她們就會和你在一起,永遠地帶你離去”。

藍天碧海,又一頁翻過嗎?

不是嗎?這是一個尋求另一半完成它的故事。

這另外的一半,在天堂裏。也在人間。

“山度士”停止了擺動。3歲半的貝貝說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個完整的句子。另一個故事,或許已經醞釀而成?這一個故事,已經有了清澈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