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賞典(2)(2 / 2)

在小說寫作中,有敘述力的往往缺乏詩性,而詩人寫小說又是那麼困難。可這兩點在徐小斌那裏交融得如若天成。她在早期《對一個精神病患者的調查》中,就已經顯示出駭人的才華和驚人的敘述力,還有激情,無邊無垠的激情。一對醫學院的情侶,試圖利用弗洛伊德心理學原理治療一個抑鬱症少女,醫學院女生主動讓男友和這個少女戀愛,自己則和少女的前任交朋友。那個刻著8字的藍幽幽的結冰湖麵,最終囊括了所有常人的人生軌跡。作為一個用“天分”工作的作家,徐小斌將筆力投向與“精神病患者”一步之遙的“天才”的多舛命運,以及“毀滅天才”的殘酷機製——“我這才發現,原來我一直按照這條銀光閃閃的軌跡在滑行,不曾越雷池一步……這8字已經深深嵌入冰層——這證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上麵滑過了。”那種“知識修養”的東西,在她日後的文字中被更高深地隱藏深埋了,似乎不再輕浮炫耀自己的抽象能力,而將見識化作了深厚的土壤。“知性”修煉成了“智性”,且是比男性直線思維更高級的那種母係智慧。《末日的陽光》代表了作者早期創作的一個峰值,猩紅色的曆史狂瀾攫取了女童的整個身心,女童還處在混沌未開的時節,還能輕易染指宇宙萬物的靈性,但曆史正以突如其來的麵貌,無可抗拒地進入每個在場者的身體,無論老幼。十三歲的至秘的少女世界,得到一次完整書寫,與此同時,一段“曆史的闌尾”被處理得如此詩情澎湃。

《羽蛇》是一部不能不提的重要長篇。常年在寫作這條道上馬拉鬆的人,大凡都體曆過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憑借“青春”寫作,年輕時都是詩人,但青春一完筆頭也就斷了,這也是為什麼那麼多天才詩人難逃夭亡。第二階段靠“肉體”寫作,這種自我燃燒式的寫作非常危險,但這一階段已經可以出“大師”了,作者用自己的身體精氣供養心愛的藝術,像海子的詩,凡·高的畫,尼采的哲學,艾米莉·勃朗特的《呼嘯山莊》都是用力過猛的傑作。進入到第三個階段,作家開始依靠“修養”不疾不徐地寫作,作品與曆史社會進行廣泛的結合,寫作者的狀態則是進得去,出得來,拈花一笑了然於心,寫作成為一場修行。洋洋25萬言的《羽蛇》,無疑是以健康為代價的肉身寫作,誠如作者所言“別的作品是用筆寫的,用腦寫的,甚至用心寫的,但是,《羽蛇》是用血寫的”,那血,是天才的血。五代女性在這一奇異的文本中同時年輕著,同時毀滅著,同時絕望著。在愛欲的背後,還有一層更終極的美欲,而一切又都如風捉灰般驟然而逝。絕望,是這個樹形母係家族裏唯一穩定的遺傳基因!看那些富饒想象背後充滿力量感的文字,完全是從活脫脫的生命氣息中掏出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