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這些大義凜然之舉,體現了令人感佩的偉大人文精神。1941年8月7日,泰戈爾病逝於加爾各答。
盡管泰戈爾多才多藝,但他在本質上卻是一個詩人。從他的創作實踐看,詩也的確是他畢生最為傾心也最為得心應手的藝術樣式。他雖然成功地運用過各種文學體裁,但唯有詩歌被他當作終生的事業。他在寫詩時“絕對談不上心靈的寧靜”,而是嘔心瀝血,苦苦思索。他堅決反對無病呻吟,矯揉造作。他說:“不管有意識還是無意識,我可能做過許多不誠實的事情,但我在詩歌中卻從未說過一句假話……”他對於詩歌有許多精辟的見解。例如,他十分重視詩歌的韻律。他認為,“就語言而言,韻律起著河岸的作用,賦予它以形式、美和特征……為了給語言以力量,韻律的嚴密束縛是必要的;否則,它就會一再擴散開去,而無法前進”。他又認為,“束縛產生了形式美、運動美和音樂美;界限不但有助於產生美,而且有助於產生力量”。他還認為,“韻律的產生,如同整個宇宙中一切美的產生一樣。納入嚴格規定的界限之內的思想的河流,賦予律詩動人心弦的力量,這一點,含糊而變化不定的散文是做不到的。”豐厚的文學素養、嚴肅的創作態度和深湛的詩歌理論等因素,使得泰戈爾的詩歌橫空出世,獨步天下。泰戈爾是印度在公元20世紀最偉大的詩人,同時也是印度有史以來最傑出的詩人之一。他的詩歌是印度人民和世界人民共同的寶貴財富,它們將永遠在世界文學的寶庫中熠熠生輝。
泰戈爾主要用自己的母語孟加拉文寫作,但也用英文寫了一些詩歌和大量演說。在印度之外,他的作品主要以英文譯本流傳。他曾經將自己的不少詩歌和一些短篇小說譯成英文。他的《吉檀迦利》等英文詩集就是他自己翻譯的。他的譯筆流暢而自然,以至連英國人都不能發現他的譯詩出自一個非英語民族的詩人之手。他的這些英文譯詩,被西方學者視為“第二原著”。我國的譯家、學者和讀書界對泰戈爾一直保持著高度的熱情。陳獨秀在1915年以五言古詩的形式將泰戈爾的4首選自《吉檀迦利》的詩歌譯成中文在《青年雜誌》上發表,成為我國介紹泰戈爾作品的開先河者。此後,在泰戈爾來華訪問前後,在20世紀20年代和60年代初以及在80年代以後的20年間,我國先後三次出現譯介和閱讀泰戈爾作品的熱潮。眾多名家相繼參與其事。
人民文學出版社在傳播泰戈爾作品方麵功勳卓著。該社編選的《泰戈爾詩選》是我國目前最為流行也最為優秀的一個泰戈爾詩歌選本,共收入詩人的6部詩集以及他晚年的一些零散但卻重要的詩篇。現將其內容分別簡介於下:
《詩集》
這是泰戈爾的一部相當重要的英文詩集,共收入詩歌130首,並有序詩1篇。由國際大學出版社在詩人逝世翌年出版。《詩集》中除了最後9首之外,均為詩人自己從孟加拉文譯成英文。時間範圍從1886年至1941年,跨度達56年。《詩集》中的重要詩歌基本可以分為三個類型,即宗教抒情詩、寫實詩和政治抒情詩,此外還有一些雜詩。
宗教抒情詩在這部詩集中占有相當比例。詩集中的第8首、第11首、第16首、第22―26首、第33首、第35―37首、第46首、第49首、第52―53首、第57首、第61―63首、第85首、第113首等都是宗教抒情詩。這一類詩具有神秘的色彩,比較難於理解,但卻蘊含著豐富的哲理,十分耐人尋味。這些詩歌中的“你”(第22首、第23首等)、“王”(第24首、第26首等)、“父親”(第25首)、“朋友”(第29首、第53首)、“主人”(第49首、第57首等)以及“永在”、“無盡”(第33首)等,都是對“神”的稱呼或“神”的別名。理解了這一點,就掌握了這些詩歌的關鍵,也就不難讀懂和欣賞這些宗教抒情詩。關於這位“神”以及這一類詩歌的意義,我們將在下文評介《吉檀迦利》時一並予以說明。
《詩集》第94首、第100首均係寫實詩歌中的名篇。前者先以凝重之墨摹寫冷漠無情的蓮花河,繼以傳神之筆描繪活潑可愛的古巴伊河。顯然,浩蕩的蓮花河在這裏成了細小的古巴伊河的陪襯。在詩人的筆下,這條小河被人格化了,其神韻就像一位清純可愛的少女。她有著“苗條翩婉”的體態,樸實無華的語言,也有著自己的喜怒哀樂。後者熱情讚頌了一位普通的山達爾勞動婦女。她黧黑而結實的身軀,匆忙而矯健的步履,粗糙而樸素的服飾,引起詩人的由衷讚美。詩人通過對這位山達爾女人的描寫,表現了對勞動和健美的歌頌。羅丹說過,生活中並不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然而,泰戈爾卻具有在平凡的事物中發現美的慧眼,他的許多詩歌都展現了生活中被人忽視的美。
政治抒情詩在這部詩集中占有顯著地位。它們表現了詩人維護正義和疾惡如仇的凜然正氣。例如,第102首抒發了詩人對殖民者蹂躪非洲人民的強烈義憤,第108首揭露了日本軍國主義的醜惡嘴臉。這些詩篇,表現了詩人對人類命運難已的殷憂,噴射著正義的怒火。我國已故著名作家謝冰心先生在其為《詩選》寫的“譯者附記”中指出:“這是泰戈爾人格中嚴霜烈日之一麵,與《吉檀迦利》集中所表現的霽月光風,是有其不同的情調的。”可謂一語破的,深中肯綮。可以說,“霽月光風”與“嚴霜烈日”是詩人天性和創作的兩個不同側麵。前者是詩人的基調,後者是詩人的變奏。與那些在邪惡麵前屈服或保持緘默的怯懦文人相比,泰戈爾的精神和作品無疑是極其偉大的,體現了一種令人感佩的浩然之氣。
《故事詩》
這是泰戈爾前期詩歌創作中一部極其重要的孟加拉文敘事詩集,在印度曆來被視為詩人留給人民的最好的精神遺產之一。詩集收入詩歌24首,並有序詩1首,初版於1900年。當時,詩人不但正處於創作上的井噴階段,同時也處於愛國主義激情洶湧之時。詩集主要取材於印度古代經典作品中的曆史傳說,其中既有佛教故事、印度教故事和錫克教故事,也有拉其普特人及馬拉塔人的英雄傳說。
詩人熱情歌頌了民族英雄在抵禦異族入侵時英勇獻身的精神。其中《被俘的英雄》無異於一部錫克教徒英勇鬥爭的史詩。詩人寫了錫克教徒的勝利,更寫了他們悲壯的犧牲。在莫臥兒軍隊的殘酷鎮壓下,英雄們的鮮血灑遍五河之邦,七百個英雄連同他們的首領般達都因戰敗被俘,全部壯烈犧牲。般達父子在敵人麵前尤其表現得泰然自若,視死如歸:“孩子的嫩臉上閃耀著/英勇無畏的光輝”;父親“屹立著死去――/不曾發出一聲痛苦的歎息”。《戈賓德?辛格》一詩充分表現了錫克教祖師戈賓德?辛格百折不撓的堅強鬥誌。他在戰鬥失敗之後仍然對未來信心百倍,懷著豪邁的英雄氣概去重整旗鼓,渴望著戰鬥和勝利,“去把侵略者的胸膛/用利劍刺穿”,“等待著曉日初升的黎明出現”。《灑紅節》寫拉其普特人用計謀戰勝入侵者。《婚禮》表現了一個王子在婚禮上壯別新娘,奔赴疆場,馬革裹屍而還的犧牲精神。《踐誓》寫了一個寧可犧牲也不願放棄土地投降敵人的將軍。這些詩歌都以動人心魄的藝術力量表現了愛國主義思想和英雄主義精神,讀來驚風雨,泣鬼神,蕩氣回腸,令人感歎。
《故事詩》中的佛教和印度教故事,表現了詩人對民本主義的弘揚和對真善美的禮讚。《輕微的損害》譴責為了一時尋歡作樂而無端焚毀貧苦農民茅舍的王後。《無上的布施》說明窮人要比王者、富商、財主等有錢人更為高貴。《供養女》稱賞了為信仰而犧牲的俠義精神。《審判官》歌頌了一個不畏權勢、鄙棄財富和地位的法官。《密約》讚揚救人於危難之中的崇高品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