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婆婆劫獄(1 / 2)

原來,周邦彥與師師私交甚密。一日,邦彥幽會師師,徽宗不期而至。邦彥大驚,匿進床下躲了。其時徽宗新入屋,攜來鮮橙一顆,曰:“江南初進來。”師師盈盈下拜,對曰:“臥看流雲寂。”徽宗大喜,執起師師玉手,四目相對。兩人好一陣浪謔笑語。一字一句,盡入邦彥耳內。邦彥聽了,心下酸溜溜,不覺悲從中來。歸時,將二人謔語隱括成詞,名曰《少年遊》。詞雲: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

錦幄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吹笙。

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李師得知,心下歉然,因歌此詞。後徽宗幸臨,乍聞之,問誰人作。師師對曰:“周邦彥詞。”徽宗大怒,轉身出門。越日,竟命蔡京彈劾邦彥,以職事廢馳論罪,押出國門。又二日,徽宗心氣漸平,複幸李師師家。師師臥榻未起,問之,乃送邦彥去了,至更初始歸。徽宗怒曰:“賤妾,汝從何往?”師師略整雲鬢,淡淡道:“臣妾萬死,知周大人得罪陛下,押出國門,略致一杯相別。”徽宗更怒。當下兩人相對無語,形同陌路。許久,師師強打笑臉,近前交臂而坐。徽宗怒氣少霽,因問:“那廝臨行,更有何話說?”師師道:“賦有《蘭陵王》一首。”說罷,淺吟起來:

柳陰直,煙裏絲絲弄碧。

隋堤上,曾見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

登臨望故國,誰識京華倦客?

長亭路,年去歲來,應折柔條過千尺。

閑尋舊蹤跡,又酒趁哀弦,燈照離席。

梨花榆火催寒食。

愁一箭風快,半篙波暖。

回頭迢遞便數驛,望人在天北。

淒惻,恨堆積。

漸別浦縈回,津堠岑寂,斜陽冉冉春無極。

念月榭攜手,露橋聞笛。

沉思前事,似夢裏,淚暗滴。

曲終,徽宗略安,因道:“淚淚淚!愁愁愁!私通寡人愛姬,統是這般下場!”師師好言相勸,百般求饒。徽宗推托不過,乃去其罪,複召邦彥為大晟正。此事傳出京師,舉國嘩然,兆民以為奇談。

閑話休表。卻說高俅父子出宮。兩人出了宣德門,但見麵前兩條大道,縱橫交錯。橫一條通天大衢,長百裏,寬百尺,正是那牛行街。縱一條堂皇蹕道,長短望不盡,寬窄似海洋,喚作省禦街。兩人喚齊家丁,穿過牛行街,折至省禦街,望南走去。高俅道:“吾兒,七星觀近在眼前,何不去拜會道長?”高布允諾。兩人遂望七星觀蹴去。不多時,七星觀到。玄虛子出門迎迓。落座定,三人一番寒暄。高俅道:“道長符籙了得。犬子高布,果然有成。”玄虛子笑道:“大人日夜行善,自然澤及子孫。”高俅道:“哪裏,哪裏?虧煞道長作力!”說罷,有禮相謝。玄虛子拜受了。

少時,高布道:“道長可曾聽說,公孫勝變節之事?”玄虛子重重歎氣,道:“略知一二。論及輩分,一清乃貧道師侄,不想他投了方臘!”高布也歎一回,道:“聖上有旨,著道長從軍殺敵,未審鈞意如何?”玄虛子道:“貧道自然領命。一清助紂為虐,貧道容他不得。”高布道:“恁地最好!小子也去從征,道長在時,正好有個照應。”玄虛子大喜。兩人促膝長談,相談甚歡。高俅覷在眼裏,喜在心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行人辭出門來。看天色時,日已遲暮。高布道:“阿父,孩兒有約在身,恕不能恭送回府。”高俅道:“你往何處?”高布不加思索,胡謅道:“金明池。”高俅歎道:“也罷,你既有約,私去便了。”語下依依不舍。高布道了別,雇馬出城。先至新鄭門,看看身後無人,再兜至新曹門,望東投郊野去了。一路風馳電掣,來尋婆婆。

少霎,抹過一座山丘,竹林在望了。又折幾道彎,越過山澗,茅廬便在眼前。柴扉大開了,風絮絮灌進屋去。高布阿也一聲叫,生怕婆婆凍僵,急滾下馬,撲進屋去。屋裏空無一人,婆婆不見了!高布一驚,慌忙轉出屋來,就林子內外找了一圈。林子渺無人煙。又搜一遍,一舊杳無蹤影。高布發急,扯開嗓門便喊:“媚兒——”話落處,但聽得寒風嗖嗖,刮得天價般響,哪裏有婆婆回聲?高布不免氣餒,拖一身疲憊,摸回茅廬相候。臨近門口,眼見得兩行足印,踩在雪地上麵,一深一淺出了林子。高布大罵:“見鬼!卻才莫不是瞎了狗眼?恁大一串腳印,竟不曾見!”不待罵絕,一躍跳上馬背,揚鞭掠出林子,沿腳印一路追去。

那腳印迤邐出了兩裏,到一座農莊停下。高布冷笑道:“任你精似鬼,終究逃不出爺爺掌心!”跳下馬,叩門打探尋問。門叩三遍,一老翁顫巍巍開門。高布不由分說,刷一聲亮出腰牌,冷冷道:“窩藏要犯者,滿門抄斬!”老翁驚惶道:“小的不敢!”高布道:“識相的,快把欽犯交出來!”老翁茫然道:“甚麼欽犯?”高布嘿嘿冷笑,厲目盯緊老翁。老翁心怯。高布喝道:“休要裝瘋賣傻,快把那兩人交出來!”老翁撲通跪倒,戰栗道:“小的一介村夫,一生安分守己,哪敢窩藏欽犯?軍爺不信,大可入屋查看。”高布抬步便入,滿屋搜一個仔細,直不見婆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