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隻聽對麵的人道:“他也做得很好。”
依舊是那般淡漠,那般清寒——這僅僅是個“很好”嗎?心像被隻大掌揪了起來:那人尚在獄中啊!可麵前人呢?除了這冷冷的話語,除了這幾天不言不動兀自彈琴,他到底還做了什麼?他到底放那人在心頭幾分幾毫?不由冷冷直視於他:“公子,雲楓記得,你說過你不是白來的。”
冰淩樣的目光仿佛能直刺人心髒,雲倦初隻微抬了羽睫:“我說過。”
“那公子可有了計劃?”他追問。
雲倦初青羽一動,終也直麵他眸:“你,信任我嗎?”
“公子誰人敢疑?”他眸光一跳。
雲倦初便微笑:“那好。那你從今晚起,每夜都守在刑部大牢的屋頂之上。這,你做得到嗎?”
“公子?”
雲倦初眼神不變,笑容不變:“我隻問你:做得到嗎?”
兩兩相望。半晌,夏雲楓忽然也笑了,點漆瞳中冰雪流光:“雲楓自然遵命。雲楓剛才也隻不過是想問:這件任務是去幾天,到幾時?”
“這個,我不定,由你定。”雲倦初垂睫一笑,複又抬眸,“我,信任你。”
“公子……”喉中一時翻湧,不知是血是氣。
雲倦初站起身來,一手扶上他肩:“又忘了?叫姐夫。”
眼眶猛的一熱,他忙低下頭去,正巧瞥見桌沿上幾線暗紅,不由轉眸,隻見白衣近切,還有放在他肩頭的手——那般纖細,怕不隻因骨骼奇秀……想著,一聲“姐夫”已脫口而出。
雲倦初的眼中流出絲暖意來,但在夏雲楓抬眸的瞬間旋即又隱沒在了靜水幽深。望著麵前的青年,他還是那般淡淡的笑著:“好,很好。”
隻聽門吱嘎一響,蘇挽卿正站在門口,一副欲進不進模樣,故意仰首望天:“沒打擾二位吧?”
夏雲楓忙道:“雲楓這就告退。”說著便匆匆出門。
雲倦初便對蘇挽卿笑:“你看看你,又胡說什麼呢?”
蘇挽卿跨進門來,關了門,往門板上一倚,笑笑的也看他:“我胡說了嗎?我剛說了一句話而已。你們姐夫小舅子談了恁半天,怎的還不許我說一句?”
他無奈一笑,走過來,也不說話,就那般直直俯視。
呼吸已然不穩,這下輪到她慌了神——都老夫老妻的了,怎還這樣?她暗自好笑,避開他更加靠近的身體。
他卻抬起雙手,支在門板,將她牢牢圈住,獨占芳香滿懷。
她不由嬌笑出聲,縱身入他懷抱:“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我不說了。”
他剛鬆口氣,卻沒料她已忽閃著水眸望他:“我問,行不行?”
“你……是不是有計較了?”
雲倦初點頭。
蘇挽卿搖頭歎息:“計無好計。”
雲倦初笑,隻是眉宇間浮上一抹憂鬱之色。
蘇挽卿便撫上他額:“有點燒呢,方才很難受嗎?”
“沒事。”
“沒事?沒事咳那麼厲害?”
“哪有。”
“哪有?哪有那麼多說辭?”說著,連自己也笑了起來,她撫過他已見霜色的鬢角,“你以為我是聾子啊?方才這兩頭:一個哭得,一個咳得,兩頭都教人揪著心。”
那個年輕倨傲的人竟真的哭了啊。雲倦初想著,心頭突然像被什麼紮過:而這……才是開始吧?劇痛,還在以後。唇邊泛起抹自嘲的苦笑,涼薄如霜,卻被溫暖的手掌輕輕化去——
蘇挽卿捂住他唇,搖頭:“不用說,能明白的我都已明白,能看到的我也已經看到。我不要再給你添個解釋的煩惱。倦初,你做什麼都隻管將心放寬了去做,隻要想著,無論什麼時候,也總有我,支持你所做的任何決定,就好了。”
眼眶一熱,雲倦初將懷中人兒擁緊,千言萬語都盡在一笑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