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麼蠢,明知道就是那樣,為什麼還問?這下怎門辦,她不再找自己,要怎麼阻止她呢?李銳坐在車上腦子飛速轉動,把一切可能的壞事都想了個遍,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覺得事情的真相就是自己想的那個樣子。南盈會毫無顧忌殉情,他記得他說過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讓她還有一點留戀之情的就是看起來傻氣的吳培凡和自己最親的爸爸,可是爸爸有自己的新家有老婆和兒子,能作為彼此唯一的就剩下自己和吳培凡了。死亡的話題在他們之間並不是禁忌,李銳關於死亡的第一印象來自南盈,說來奇怪,幾乎是第一次見麵,南盈和李銳的第一個話題就是死亡,剛剛提著兩個字時,南盈的表情鎮定而憂傷,她靜靜地嚇唬著眼前的這個南方的男孩子,自認為他的小身板提抗不住這樣勁爆地顯得有點神經病的初見聊天話題。
“我三歲的時候,媽媽就去世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不知道媽媽是怎麼死的,但是我很習慣沒有母親的生活,因為我的生活裏有更多的寵愛和遷就,小孩子是很奇怪的,對這樣微妙的情感很敏感的。後來張翠翠來了,這個女人的性格和她的名字一樣,小市民式的土氣,不過她倒是給了我真相,我媽媽是自殺的,上吊的。你能想象嗎?一個優秀的女工程師用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從那個時候我的生活就變了,我開始和爸爸,爺爺,就是整個家族的人對抗。因為,張翠翠的話也給了我一個疑問,媽媽為什麼會在家裏自殺呢?這些縱容我的人都脫不了幹係,越容忍就越可疑。後來,我的叔叔也因為癌症去世了,我本以為自己會很高興的,他的死是報應啊!可是,當我看見他像一塊垃圾一樣被丟進融化爐的時候,我全身上下像過電一樣的抽搐,我想起來照片上自己手裏拿著的都是二叔給買的各種玩具,還有他對我的好,我就覺得一陣陣的反胃。再後來,我不再對抗,對母親死亡的疑問也變成了我的一個獨特的愛好,我喜歡上了鬼片,雖然怕的要死。遊樂園的每一個刺激項目我都玩過,不是因為我膽子大,是我想讓自己學習接收恐懼。免得被真相打到。”
李銳看著當時還有點嬰兒肥的南盈,酒吧的五彩燈光把她新燙的頭發找的很美很美,她不哭不笑安靜的講著自己對死亡的最初體驗,那個樣子好像是在做學術彙報,平靜而嚴肅。李銳想自己以後再也不會遇到這樣堅強又有趣的女孩子了吧!明明像個孩子一樣善良可是有裝著像個大人一樣較勁,一樣心機很重。真的謝謝那幫起哄的人讓不會喝酒的人來酒吧!不然,怎麼會這樣輕易的聽到她的故事呢?
“為什麼不直接問呢?”李銳笑著輕輕打斷深陷在矛盾中的南盈。
“什麼?”南盈像貞子一樣的頭發直愣愣地垂在李銳的麵前,李銳嗅到的不是小說裏同樣情景中的有人發香,是一股濃烈的酒精味道,和實驗室的醫用酒精沒什麼兩樣。她撩起頭發,露出漂亮的臉龐時不忘懶懶的對頭發:“麻煩,看我不剪掉你。”李銳笨笨地幫她把頭發放到背後,她不耐煩地問。
“上海小白,你剛剛說什麼!”她衝著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喊。
真是服了,這麼近都聽不到,這姑娘還真是沒有一點酒量啊!李銳湊到南盈的耳邊,兩隻手支著半蹲的膝蓋,輕輕的說:“我說,你為什麼不直接問呢?”他剛剛說完,沒來的及以正常的姿勢站穩,南盈就捂著嘴巴笑了,笑就算了,還拿白眼白他。真是莫名其妙了,真變臉變得真是比門外的天氣快,不過,笑起來很好看呦!彎彎的眼睛,輕鬆地臉龐。算了算了管你笑什麼,開心就好了。
“為什麼不直接問內?”南盈一本正經地學著李銳的語氣又說了一遍,故意把最後一個字讀的嬌羞無比。原來笑點在這啊!李銳一下子臉紅了,可是他站的筆直又問了一次。
“為什麼內?”南盈轉過來,靠著吧台,左手托著臉,右手捂著腦門手指胡亂的點著腦門。表情好像是正在便秘的樣子。
“關你屁事!”李銳笑了。大概天生沒心沒肺。
“到底是害怕真相內,還是害怕自己任性錯了內?說內!”天殺的李銳,真想掄起酒瓶砸他。南盈的眼睛充滿了血絲,狠狠地瞪他,像一隻捍衛領地的動物。李銳入侵的就是她心裏不能觸碰的秘密領地。
“滾蛋!”
大學在魔都的第一次酒吧之行就這樣讓一個不知好歹的家夥攪合了,真是糟糕!以後的兩年要怎麼過呀!
李銳一早就回到了城裏,他請了假,從車行租了一輛不起眼但是性能不錯的商務車。早早地在南盈家的樓下等著了。沒有辦法的辦法就是以靜製動,南盈的計劃是肯定的,但是行蹤是不定的,隻能這樣等著了。從早上八點到南盈應該回到家的十二點多,將近四個小時的時間裏,李銳緊握方向盤的手在冬天的南城濕漉漉的打滑,褲子都毀了。時間越長就越心急,那種感覺就像小時候吃媽媽做的紅燒肉,著急就燙嘴,等著又怕沒了。李銳對自己對南盈的了解程度產生了懷疑,她不會去其他地方吧!可是吳培凡在這裏的醫院呀!難道是直接去了醫院,也不可能院長都打好招呼了。不會是路上出什麼事了吧?想什麼內,不可能的,要死也不能是這個時候呀!正想的腦子亂哄哄的時候,一個打扮洋氣,一身漆黑的女孩子踩著恨天高悠悠然的往樓梯口走去。她戴著寬沿棒球帽,頭發簡單的綁著,耷拉在腦後,帶著黑色的墨鏡口罩,看不清長相,活像個特務。李銳調了調手上的望遠鏡,在女孩子的臉上晃了幾下。雖然從衣服的風格和品位已經能夠確定女孩的身份,但是他還是謹慎地找到了頭發鬢角下淺褐色的斑點,它在白皙的臉龐上顯得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