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南塵到了揚州地界,朗月當空,他牽馬走到長江渡口,渡口邊泊著幾隻船,陳南塵走過去喊道:“船家,過江。”從一艘烏篷舟中鑽出一個艄公來,他瞅了瞅陳南塵的馬,說道:“相公,小船不載牲口!你去那邊大船問問罷。”陳南塵朝他指的方向望去,但見一艘懸著紅燈籠的華麗木船泊在不遠處,他向那艄公道了聲謝,轉而朝那大船走去。那大船本已準備起航,船上艄公聽到陳南塵呼喊,見是一個牽馬的江湖人,喊道:“不巧呦——這船已被客人包下,準備走嘍——”陳南塵四處一望,並無大船了,對那艄公道:“相煩跟客人通融通融,我著急渡江,便在甲板上落個腳即可,並不進艙。”
那艄公看了看陳南塵,叫道:“你且等等。”說著轉身進了船艙,過了半晌,那艙上窗戶被推開了半邊,一個書生模樣的人看向岸邊,上下打量陳南塵一番,見是一個蘊袍蔽衣的牽馬少年,便落下窗戶。那艄公出來叫道:“相公,客人行好,你快上來吧。”陳南塵牽馬走向甲板,艄公搬來一個木頭板凳來,對陳南塵道:“對不住相公,這船上客人喜歡清淨,你且將就將就,若是嫌冷,我給您拿個披風。”陳南塵坐在凳子上,說道:“多謝,不必了,這很好。”艄公笑了笑,道:“得嘞!那您坐穩當了!”
船行到江中,陳南塵望向天,長煙一空,皓月千裏,正是一片清朗,忽聽船艙內傳來一聲撥弦之聲,一人道:“三妹的琵琶中《春江花月夜》最好,今夜彈來倒是應景。”一個女子笑道:“你怎知我要彈《春江花月夜》?我可偏偏不彈。”那人道:“嘿嘿,我瞧老二心不在焉的,你便是拿琵琶彈出《平沙落雁》來,隻怕他也聽不進去。”那女子撲哧一笑,說道:“二哥的心此刻怕是已經到了風姑娘那兒了。”隻聽窗邊一個男子道:“大哥三妹,休要胡說!”似乎正是剛才那個書生。
隻聽他道:“許久不見,不知她可還記得我。”那女子道:“二哥這一路跟丟了魂似的,隻怕到時見了風姑娘連話都不會說了。”隻聽那大哥笑了幾聲,說道:“到時見了姑娘可要記住了,千萬莫提風老爺子下落不明之事,隻說老夫人想姑娘了,想將姑娘接去穆家莊住幾天。”那女子道:“這是自然,不知島上發生了什麼事,竟連白石宮都保不住了麼?”書生道:“隻怕風老爺子真遇上麻煩了,否則也不能將姑娘托給老夫人。”那大哥道:“莫說了,這些事我等不知為妙,隻需保護好風姑娘便是。”
陳南塵本無心於他們的談話,忽然聽到“白石宮”,心中一沉,頓時糊塗了,“他們口中的風姑娘難道竟是青女麼?靈山島出了什麼變故?”他心念青女安危,恨不能立刻前去見她,又聽那女子道:“正是,這些事也與咱們無幹。”隻聽得錚錚幾聲,一陣琵琶聲傳出來,婉轉動人,真個有“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之境。
陳南塵聽著那琵琶聲,漸漸靜下心來,隻覺那聲音又美又淒涼,心道:“若是真如他們所說,靈山島必是出了大變故,師父定會派人尋我,我需不能叫他的人發現行蹤,隻能偷偷去白石宮找青女。”
船行到岸,陳南塵先下了船,那兩男一女也走下船來,陳南塵側眼望去,但見三人皆是一身長袍,在三人衣服裙擺之上都繡著一枝綠竹,走在前麵的是一位三十來歲的高大漢子,腰間別著一管篳篥。那書生和女子並排走在其後,書生身上背著一台七弦古琴,女子則抱著一把琵琶。陳南塵見三人裝束怪異,心中奇怪,卻不敢駐足多看,當下也不去找客棧,連夜騎馬向南而行。
此般風餐露宿又走了數日,這日來到北雁蕩山,陳南塵一路騎馬來到探梅水榭。走進水榭,卻見蕭八妹正與小丫鬟戲水,南塵叫了聲:“蕭姑娘。”蕭八妹回過頭來,見是一個風塵仆仆的男子,不禁一愣。原來陳南塵數日奔波,滿臉風塵,臉頰下巴上都長出了胡茬也無心整頓,卻叫八妹都認不出了。陳南塵道:“蕭姑娘,我是陳南塵。”
蕭八妹細細一看,笑道:“原來是陳大哥,你是來找青女姐姐的麼?”
陳南塵一征:“青女在水榭麼?”
八妹道:“青女姐姐在水榭住了好些時候,可在一個月前去了白色宮。”
陳南塵點了點頭,問道:“蕭姑娘,你七哥在嗎?”
八妹搖頭道:“不在,七哥發現近來這山裏來了許多鬼鬼祟祟的江湖人,覺得奇怪,說要去查查,還沒回來呢。”
陳南塵牽掛青女,聽說來了許多江湖中人,暗道不妙,轉身便往白石宮方向跑去。八妹叫道:“陳大哥,你找七哥有要事麼?不妨先坐下喝口茶,等我七哥回來。”陳南塵朝她擺了擺手,說道:“不必。”